沈赢舟听到这话,才回过神。
他想起苏织柔定亲前,他特地去问过苏织柔,可愿嫁给他的事。
当时苏织柔站在树下,整个人比以往更加憔悴。
再无他初见少女时,女子眸底藏着对世间万物都饱含美好希冀的样子。
她一句一句同沈赢舟说。
“你和阿月退婚的时候,我听了外头许多话,即使阿月给我澄清了名声,但昭昭说得不是假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我水性杨花、是我与你有苟且,笑我自以为我并没有想阻止你们成婚,我以为我不曾与你说欢喜,就是我心底干净,但我听他们说才知晓,全是我自欺欺人,”
“如今我已然知晓我是个蠢人,我这个蠢人能得个好下场已是上天眷顾,我自幼大表哥便待我好,阿娘、祖父祖母也都盼着我嫁他,如今我也只想嫁他,与他两相宜,共白首,”
“沈大公子,往后你我,前尘尽散,各生欢喜。”
那之后,他便再没有问过苏织柔的消息。
今日随口问了句,却听得这般话。
沈赢舟眉心蹙了蹙。
“江正德夫妻,可是有查到去了哪里?”
司青摇了摇头。
“不曾,不过属下查到了件事。”
他道:“柳家有两位公子,此次是同江正德夫妻一道失踪的,且不久前,柳氏身边的嬷嬷去过烟花巷,买了药回去,就在江家定亲的那日。”
沈赢舟凝视着司青。
“定亲的那日,那两日,君扶月是住在江家?”
司青点头应是。
沈赢舟默然。
柳氏是个粗莽妇人,加之还消失了两个柳家人,买药的目的不言而喻。
这倒是奇怪,若是柳氏犯了大错,被送到别院、乡下囚禁还能理解。
可江正德那不舍得放权的人又如何会一道失踪。
“江长信在哪个道观,可是有消息?”
司青摇了摇头,“也不曾查到。”
沈赢舟拧眉。
这江家还真是一团古怪。
“再查查。”
说不得江瑾临对苏织柔的异样,也与江正德夫妻失踪有关。
且他也想知道,这对夫妻去了哪里,还有江家江长信又去了哪里。
待司青离开后,沈赢舟又回过身。
孟家跟着君扶月选了帝党,倒是不叫他意外。
更叫他讶异得是谢家谢诚挚,这位常年与孟老交好的中年人,对于浪潮的席卷表现得亦是平静,不知其同中都哪位大人物扯上的关系。
还有这江瑾临,吃得又是哪家饭。
漫天焰火将肌肤晕红,他抬起头望向朱雀广场方向的夜空,眸底一片星星点点。
*
朱雀广场。
银树火花,一片通明。
君扶月将摊子上买到的绒花簪在发间,转身看向秦归雀。
秦归雀弯眸,“很美。”
君扶月好笑,这次倒是自觉夸出来了。
正好玄一高呼道:“那是什么?”
君扶月抬眸望去,又赶忙拉过秦归雀,一道看向玄一指的方向。
“热闹开始了,那是药发傀儡。”
用焰火的燃烧使得人偶转动,也是焰火礼上的一样有趣景象。
正在玄一惊叹时,忽地几声唢呐锣鼓声。
随即是百姓们的叫好。
只见从王庙后涌出焰火,火中冲出一众人,有披头撒发、青面獠牙扮相的,如鬼神模样,绕场燃放焰火。
不多时伴着礼乐出来的更多的“神仙”。
八仙玉皇西王母各式扮相,绕篝火游行。
秦归雀一行人在皇城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场景,都有些看呆了,君扶月便给几人介绍各式扮相的身份。
“那是司马圣公!”
“那是南岭王!”
“那是海神娘娘!”
……
在南岭,有各种庙宇,也有各种神邸。
有神话传说里的神,也有过去为善一方的善人被供庙宇。
君扶月自小长在南岭,认识得自是不少。
就在一伙人连连惊奇时,君扶月却是留意到了某处。
随即笑意微滞。
正好众百姓们开始齐齐跟神绕篝火,君扶月便带着一众人站在人群外的一处阴暗处。
绕圈的人群将广场分割。
君扶月低声道:“我又看见那个陈九阳了。”
陈九阳便是上次抽奖时,她看见的那个赏金榜上的人物。
当时秦归雀没有去抓,事后她派出寻找的人也没消息。
但这会这么巧又在朱雀广场遇见。
年少游闻声回头,“陈九阳?赏金榜上那个?”
君扶月点头,“应该是。”
年少游叹道:“这陈九阳身法极佳,上头追了多年给他逃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他看向秦归雀,“阿雀,你身法好,还是你去吧。”
秦归雀也有段时间没涨分了。
秦归雀看向君扶月。
君扶月道:“没事,小白、年少游他们都在。”
秦归雀点了头应好,又叫了声“白鹤卿。”
白鹤卿瞥了他一眼,默默得往君扶月跟前挪了步。
君扶月见陈九阳的身影忽地往阴暗处去,忙道:“他好像发现了,前头往西那条巷子……”
秦归雀回身已见着没入巷中的身影,便追了上去,没多久便跟着消失。
朱雀广场还在持续得热闹中。
与之相较,周围的巷陌反而显得格外安静。
陈九阳对扶水郡的巷子分外熟悉,这会冷着脸想要甩开后头的身影。
他快烦死了。
方才在广场他留意到君扶月和信陵阁的人在就想走,结果没想到,广场上那么多人,人海茫茫,他竟然还能被君扶月对上视线。
当真是倒霉透顶。
这会,他利用着对扶水郡地形的理解,翻过一座院墙,穿到另一条暗巷,后头终于不见那道追击的身影时,不由松了口气。
迎着月光踩在石板路上,陈九阳往地上吐了吐唾沫。
“奶奶的,真能追,都逃到南边来了,信陵阁这伙人还能追来,那狗娘们,眼那么尖,回头落老子手上,非……”
没等他说完,便见到前头地上的黑色影子。
陈九阳哆嗦着抬头。
便见男子站在跟前,神色淡漠得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陈九阳恐惧得往后退了步。
“你、你想干什么?”
“陈九阳?”秦归雀语气平静问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