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心中长叹一气。
又走上前,将银两按回女子手中。
“拿着吧,在凉州城中寻个好地儿。”
“平常人的一生不需要那么多起伏,安安稳稳挺好的。”
陈清白皙嫩嫩的手心被塞的满满,脸色却怔怔。
手上的沉甸甸没有给她带来充实,反而有股失落在心中不断散发。
她勉笑着开口道:“恩公,多谢……承蒙您搭救,如今还愿意为我考虑如此之多,小女子再无他想,心中只剩下感激。”
陈淮轻轻点头,转向一旁的赵玦。
他还没开口,英秀的女镖头便率先说道:
“先生放心吧,清姐儿与我自有一段缘分,在凉州城中,墨云商会的名头还是管一点用的,放心吧,我会帮您看顾好她。”
陈淮无言,什么叫帮我看顾好。
搞得像我造孽似的。
但女标头一片好心,他也就懒得反驳了。
旁边的赵瑛踟蹰半晌后,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先生……能借一步说几句话吗?”
“不耽误您,就几句话。”
赵玦、陈清听到声音都看向她。
赵瑛脸色不变,依然望着青年。
陈淮诧异的挑挑眉,最终还是轻轻颔首,走向了一边。
本以为她也要纠缠一番,但一开口就让陈淮产生了一抹意外。
“您不是乾人吧?”
“虽然您的口音和乾人只有细微的差别,但行走镖旅许多年,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您对我的屡次试探都淡漠万分,似乎和大乾有着一种极致的冷淡。”
赵瑛坦然望向青年墨如渊潭的眼睛,再无以前的拘谨和讨好。
陈淮心中诧异,面上不动的轻轻点头,“你比你的姐姐要更加心细。”
走江湖的女子,能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倒也不奇怪。
“先生,这些我都不是很在意……您觉得清姐儿如何?”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陈淮有点皱眉。
“救人只是信手为之,不要如此捆绑,我有我的路要走,带上她殊为不便。”
赵瑛点点头,忽然一笑。
“您这样想,她却不会,不过您没错。”
“好了,话到此处,您走吧,我们三人就在凉州,若还有缘,会再见的。”
赵瑛僭越般伸出手,在青年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掉头就返。
……
陈淮回头最后看一眼短暂相遇的同旅。
三人也都看向了他。
赵玦脸上恢复平静,甚至还有一丝解脱,她抱拳朗声道:“先生,后会有期。”
陈清眼睛微红,朝他弯身行了个万福礼,“恩公,千万保重身体。”
陈淮默默回以行礼。
行罢,转身大步离去。
人生如逆旅,他亦是行人。
……
……
斩马关是进入林庭的第一道关隘,通过此关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比荒原更好的是,有水。
只要有水,陈淮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死。
大不了嚼草根。
背着黑金古刀,戴着被洗净后的青灰斗笠。
宛如一个侠客般,陈淮再次孤身一人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相较暮气沉沉、一眼望去让人感到绝望的荒原沙漠。
草原很好,因为这里起码有生命。
尽管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还是从心底里喜欢这里。
或许,虽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他还是向往光明的吧。
离开镖旅,那匹马他自然也还了回去。
但陈淮没打算用脚走过草原,于是暴力驯服了一匹,从他眼前溜过的黑色野马。
也没缰绳,就这样强行骑了上去。
天地宽广,人的野性也似乎放大了许多。
陈淮猛地一拍马臀。
座下的野马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激射而出。
横在林庭国土中间的草原,实在是宽广。
野马跑的汗如雨下,从日升到偏西,前方仍是一望无际。
好在脚下的草地内坚硬外松软,跑起来比沙地轻松许多。
陈淮优哉游哉的捧着买来的地图,大致判断了方位。
黑马很想罢工,将这毫不怜惜马儿的家伙甩下去。
但背上的家伙实在坐的稳当,仿佛一座山般。
那让马儿畏惧的蛮力陡然施加,让黑马再次败兴而归,驮着他‘的吧的吧’的小步跑走。
直至,前方出现一条大河。
约五六丈宽。
状如丝带,平如湖面。
太阳已经全然落下,陈淮想了想,决定放过快要跑死的马儿。
暂且休息一晚。
目光所及,前方竟有结群的营帐。
跟他前世印象里蒙古包的模样颇为相似。
被勾起回忆的陈淮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调转了马头,竟想去讨碗奶酒喝喝。
被拍了一巴掌的黑马,不情不愿的跟在那青年身后,朝营包走去。
可等快要接近三丈之外时,陈淮才恍惚想起。
这好像不是乾朝,他的乾语估计不会管用,还可能会面临一顿殴打。
于是只好作罢,再次拍了拍马臀,打算回河边随便度过一晚。
却没想到,这通了灵的畜生,不挪脚了。
正要将它抬起,强行赶走之时。
一人一马,引起了营帐放哨之人的注意。
远远传来一堆陈淮听不懂的叽里咕噜话,再片刻,三五个扎着金钱辫子的壮汉便围了过来。
陈淮无奈,好在头上还带着斗笠,没露出样貌来,不然隔着老远,他就要被迫空手接箭了。
叽里咕噜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一人一马很快被火光照亮。
由于心中对前世熟悉事物的眷恋,他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抱了抱拳,用太康语,道:“我是乾朝南边的小国之民,路过此地,想来讨碗水喝喝。”
在火把的照亮下,几个壮汉脸上的眉毛皱了皱。
“乾人?”有人开口用生硬的乾语问道。
陈淮摇头。
和几人解释了乾朝南边和乾朝的区别。
约小半刻钟后,几个草原汉子总算搞明白了。
来者不是他们讨厌的乾朝人,而是南方一个小国的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