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梦没有被慧能的挑衅激怒。
哪怕在台下的人眼里,分明是佛子已经认输,但姜行梦紧抓着不放,攻势还越发狠戾。
台下已经有嘘声和骂声了。
姜行梦咬咬牙,知道若是眼下的局面不破,自己恐怕会声名狼藉。
慧能佛子真狠啊。
他宁可自己受着凛冽的剑气,也要姜行梦落下一个糟糕的名声,之后谁还敢来挑战姜行梦?
姜行梦若是主动去挑战别人,恐怕也会被拒绝,这样一来,她的积分只会保持不动,从而无缘半决赛。
姜行梦当即明白过来慧能佛子的盘算,不由得气笑了。
她摸清了慧能佛子的意图,便在心里飞速地寻思破解之法。
……就好比朝堂之上,那些言官的死谏,伤了自己,赢了名声,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无能或是中庸的帝王,只能向臣子妥协。
但她姜行梦,从来都不是无能的、中庸的人。
她曾经在凡界时,不止一次想过,若她能参政,大魏那些各怀鬼胎的臣子,一个都别想叫她妥协。
这不是刚愎自用,而是君臣之间,本就是东风西风之争,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一个强盛的帝国,需要的是有决策能力的君王、听从帝王号令但并非盲从的朝臣。
如果是她在朝堂上,遇到政令推行困难,臣子死谏,她会怎么做?
……她会先假意妥协,而后趁朝臣不备,下罪己诏、哭太庙,道是自己无能,竟然不能推行造福百姓的政令,用舆论和礼法,压制朝臣!
姜行梦想到这里,勾了勾唇,在慧能佛子再度引到她使出【玉不琢】时,忽而落泪,用的是承贵妃的哭法,梨花带雨,叫人心怜。
而后,她总算是使出了自己隐藏不发的《他山剑法》第三式——【火不焚】。
她随即调转剑锋,捅向了自己的腹部,在慧能佛子错愕、震惊、恼怒的眼光中,缓缓勾唇一笑。
钟声敲响。
裁判道:“此战,慧能佛子败,姜行梦胜!”
台下一片死寂。
片刻后,有人不解:“分明是两败俱伤,为何是姜行梦胜?”
裁判淡淡地看那人一眼,一板一眼道:“慧能佛子片刻前认了输。”
有人不忿:“佛子认了输,但姜行梦没有停止攻击!这不公平!姜行梦简直是心狠手辣!”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姜行梦将腹部的未悔剑拔出,顿时血流如注,而后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双眼一闭,晕倒在地。
那人顿时哑声,说不出别的指摘的话来。
紫微府另外三人却是脸色大变,玉清戈冲上擂台,颤抖着手想给姜行梦喂止血的丹药,却被姜行梦轻轻地拽了拽袖子。
玉清戈拧眉,刚想斥责姜行梦不爱惜自己,却忽而发现姜行梦方才并没有捅自己太狠,根本不至于晕倒过去,血流如注。
他掏丹药的动作一顿,而后心领神会,抱着姜行梦走下台,一路上,血迹斑斑。
玉清戈见状,是真的心疼不已,一个大男儿,竟然就这么红了眼。
洛霜寒和南执相也红着眼跟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姜行梦使劲儿塞丹药、包扎得格外厚实。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行梦快不行了。
南执相包扎完,站起身,对裁判道:“……恐怕这场比试有异常,我们小师妹向来温和良善,不可能咄咄逼人,还请诸位调动留影,彻查情况。”
谢不言、白云宗宗主白向晚、剑宗宗主沈易千一直在高台上观战,自然是看出了几分门道的。
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并没有作声,更没有制止慧能佛子的不当行为。
裁判看了一眼谢不言,谢不言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他便心领神会,平静无波道:“应当是擂台上的阵法出了问题。”
竟然是打算包庇慧能佛子。
玉清戈三人都被气笑了。
洛霜寒脾气不好,当即就出言讽刺:“偌大一个门派,竟然连擂台都会出问题,我还真是头一回知道。”
裁判瞥了一眼洛霜寒,皱眉道:“擂台并非白云宗所建,乃是墨门承担建造,这话,道友应当去问墨门的人。”
……好不要脸!
洛霜寒眼神一沉,而后剑微微出鞘,属于化神期的威压直直刺向仅是元婴前期的裁判:“……你再说一遍?”
裁判口中溢出一丝鲜血,显然难受到了极点,但他还是重复道:“……擂台并非白云宗所建,乃是墨门承担建造……”
他话音未落,姜行梦见事态有变,当即睁开眼,故作刚刚恢复意识。
她哑着嗓子,问:“你们……在吵什么?”
洛霜寒见姜行梦“转醒”,当即阴阳怪气:“你在擂台上出了事,白云宗包庇某些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推卸责任,真是贱得慌。”
裁判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怒容:“竖子安敢辱我宗门?”
洛霜寒嗤笑一声:“是啊是啊,我小师妹只是快没了命,但你们白云宗,却失去了名声啊!”
周围有不少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裁判气得双脸通红,但又忌惮洛霜寒的实力,因而竟然只是愤愤,别的什么都不敢说了。
谢不言这时候才开了口。
他缓缓道:“本尊瞧得明白,确实是擂台的阵法出了问题,姜小友无错,佛子更是受害人。之后,本尊自会向墨门讨一个说法。”
紫微府四人齐齐沉默了。
玉清戈、洛霜寒不由得觉得心寒,毕竟谢不言是他们的师伯,先前几回待他们更是不坏。
姜行梦和南执相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察觉到了此间蹊跷。
谢不言绝不可能故意针对姜行梦,也绝不可能故意包庇慧能佛子。
他定然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至于是何缘由,那就只能问谢不言本人了。
姜行梦抬眼,看向了不远处也在被医治的慧能佛子,眼含笑意,而后在慧能同样含笑的视线中,轻声对谢不言道:“师伯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