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许,咸阳宫西侧,相邦府。
吕不韦正跪坐在自家大堂主位上,正襟危坐,脸色很是阴沉的四下扫视了一眼左右跪坐的门客道:
“刺杀夏太王太后这么大的事。
为何先前没有人通知我?
你们可不要告诉我,赵氏那个蠢货做的事情有多么的隐秘,隐秘到你们毫不知情,失败了才知道。
她一个后宫女子,从未涉兵。
手里能有多少人手?
派遣的刺客又是从何而来?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莫不是想要背弃于我,投靠赵姬那个愚蠢不堪的后宫女子不成?”
半个时辰前,他从王宫内庭侍人那边获知相关消息,而他供奉的这些门客,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然愤怒不已。
此时把这些人召集过来,愤怒敲打一番,更是件理所当然之事。
这件事对他而言。
他愤怒的不仅仅在于赵姬不听话擅作主张,刺杀夏太王太后,更愤怒于这件事,他的门客不可能毫不知情,可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告诉他,这跟背叛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才是他愤怒至极的地方。
他花巨资养这些个门客。
不是让他们潇洒自在的。
也不是让他们给赵姬做事的。
“相邦息怒,请容我等自辩。
此事我等虽有几人知情,但是所知之情与发生之情,截然不同。
昨日赵太后遣人通知于我。
言要千年楠木棺材一具,只因有与其亲近女官去世,为之收敛。
此次所寻棺材虽颇为珍贵。
然我并不知宫内之事,更不知道太后私下谋算,再加上相邦先前一向吩咐,尽量供给赵太后索取。
故而并未有所怀疑。
等我知道棺材正式用途时。
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前了。”
吕不韦愤怒,可是他坐下的一些门客,却也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他们这些门客其实一直都是各自听从他的命令做事,本身并没有一个专门负责统筹管理和信息交流的中间人员,再加上宫廷里的一些事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获知到的。
因此他们是真的不知情。
刚刚说话自辩的那个,他平常的任务就是提供赵姬索要的东西。
至于对方要东西干什么。
那他也没资格问啊!
虽然要棺材的确奇怪了点,但赵太后以前还要过男人呢,要个棺材又能奇怪到哪去,他哪会多想?
“相邦,刺客是我提供的。
但是赵太后她是派人拿着您的令牌过来调取刺客的,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脉向来认令不认人,她既然能拿出令牌,我们就会听令行事。
而且她提供的是您的令牌,我们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向上禀告。”
一向负责相邦府刺杀任务的门客,此时更是觉得冤枉的不得了。
他们一直都是见令行事。
理论上来讲,所有令牌下达的时候,吕不韦肯定是应该知情的。
所以收到命令之后,他们自然用不着再去向吕不韦求证,而先前赵姬要刺客进宫的时候,拿的就是吕不韦的令牌,他们自不会拒绝。
更不会多此一举,向上禀告。
“相邦,昨日您与赵太后见面。
她曾索要令牌使用。
她说想要两个人护卫安,您说让她自己拿令牌,自行调人员。”
听了下面那个刺客首领的话。
吕不韦边上的管家。
立刻附到他耳边,小声道。
这话一出,吕不韦自己都觉得尴尬,同时内心暗恨赵姬不听话。
私自自做主张,毁他计划。
就在吕不韦想着该如何解释一下令牌的事情的时候,坐在他左边第三位的长吏李斯,站出来说道:
“相邦,请容我言说一二。
据我所知,赵太后是前日晚上发现出事,想要谋害夏太王太后。
昨日谋划……
并且于昨日晚上就动手了。
可以说一切都是突如其来,一切也都没有具体的谋划和准备,完是赵太后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之行事不是有谋划的作为。
而是一时冲动所为。
她的行动太快,再加上我等从未想过她会这么做,所以这才一时不查,未能提前察觉些许端详,及时禀报相邦,还妄相邦莫要怪罪。”
李斯此时站出来,除了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没能及时获知到相关情况,并且禀报之外,同时也是为了缓解下先前提到令牌时的尴尬。
刚刚下方门客提到令牌时。
李斯立刻就明白,这当中必然有吕不韦本身的过错在,比如说可能有将令牌交给过赵姬一段时间。
但是吕不韦是相邦啊。
说句难听的话,甚至都能算是他们的主子,又怎么能够认错呢?
所以他现在出来说话,那也能算递个梯子给吕不韦,好让他顺坡下驴,免得在令牌这问题上深究。
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相邦,李斯所言却有道理。
这世上最难提前预知和有所防备的,就是某人突如其来的决定。
赵太后的所作所为。
明显就是突如其来的决定。
我等实在是难以及时察觉。
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李斯话音刚落,坐在李斯对面的魏覃,也是立刻站起来附和道。
通过两人的话,能够明显看出两人之间的区别,一个是请相邦恕罪,还有个是突如其来的决定我等实难及时察觉,是理所当然之事。
后者语言方面的造诣。
明显远不如李斯。
说的话都没有人家来的好听。
“我已知道了,你等无需多言。
此次我叫你们过来,倒也不是专门为了追究你们的责任,如何应对这次事件,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赵太后如今已被软禁,名义上来看,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王上,或者夏太王太后不会深究,万一深究到我们身上。
会发生什么,你们也该知道。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的当要之急就是赶紧收敛人手,尽量抹除一切与赵太后有所联系的证据和痕迹,等这件事平稳过渡再说。”
吕不韦很清楚,他过去商人的身份,终究使得他无法被秦国的原生贵族所接纳,有些事情,甚至于摄政和当大王仲父,他都可以做。
但是涉及大秦勋贵敏感的事。
他都坚决不能沾手。
其中就包括造反和谋害王室。
如果别人误以为赵太后做的事情都是他指使的话,那他以后在这秦国做事恐怕会比过去艰难许多。
“诺!我等听令!”
事情的严重程度,在坐众门客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现在跟吕不韦明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时候不一起配合行事,难不成想寻死吗?
大家都是有抱负在身的。
谁想功不成名不就,就死去。
随后他们又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儿,便都重新分散,各自做事。
抹除证据的抹除证据。
抹除痕迹的抹除痕迹。
扰乱视听的扰乱视听。
重新布局的重新布局。
总之都有事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