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淡季,酒店专门开设的山顶露营地上,一个额外的游客都没有。
凌冽和周子山等同于变相包了个场。
这也挺好,至少无人打扰。
黑夜在美食香气消散之际终于降临。
凌冽忽地转头看向周子山:“那现在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周子山正在躺椅上,仰着头望着逐渐黯淡下来的星空,垂眼时,他笑了。
“像那种刚饱餐一顿的吸血鬼。”
凌冽挑起眉,起身凑到周子山身前,双手撑在躺椅的扶手上,问,“那我要说我没吃饱怎么办?”
周子山眨眨眼,“没吃饱?”他伸手去拿叉子,从碳火炉上叉起来一块鲜嫩多汁的牛肉,递到凌冽嘴边:“诺。”
凌冽面色颇有不悦,愤恨地张嘴咬下牛肉,又躺了回去。
把肉咽下去后,凌冽问:“你的能力去哪觉醒的?”
周子山神色一抖:“你真想知道?”
“嗯。”
“那天,我听线人说,有你的消息。”
凌冽猛然回头。
周子山面色平静,看着天空中开始闪烁、泛绿的美丽流光,好像又回到了三年之前。
三年前。
周子山刚刚收到定制的包裹,正要拆开,便看到有人在他的私人专用网址上留言。
原本他以为又是什么帮忙找猫猫狗狗、或者写课程作业的任务,周子山并没有多留意。
然而,当他打开那留言一看,心脏立刻怦然狂跳着。
[白千:关二爷,你要找的人似乎去了这里。]
[点此查看信标]
[点此查看照片]
“关公”是他在暗网上的昵称。
周子山赶紧点开了照片。
果然,照片上的男人坐在星际旅行船上,无论是身形还是侧脸,都异常像凌冽本人。
地点在……
天王星?
这么远!
周子山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在天王星。
[关二爷:千哥,有其他照片吗?]
[白千:没了,我听星际乘务说他姓凌,好像是华国谁家的公子,跟你说的那个人很像]
[关二爷:知道他去做什么吗?]
[白千:旅游吧,一般坐这航班的人,都是游客,只不过……]
[关二爷:怎么?]
[白千:他好像没带什么行李,你知道的,去星际旅行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但是他身边居然连个包都没有,所以,那乘务多留意了他几眼,这张照片也是无意中拍下的,他神秘得很呢,据说,上船他就一直是个闷葫芦]
[关二爷:……知道了。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白千:十天前]
十天前……
周子山无比激动,也就是说……
如果他现在赶到天王星,说不定还能见凌冽一面!
周子山“啪”地一下站起身,差点把椅子给撞倒。
接着,他又赶忙坐下,不惜一切手段搜索各大星际航行网站,希望能够买到去天王星的船票。
这年头正值星际旅行的狂热期。
人们期待这一天已经将近两三个世纪了,因而当大众星际旅行服务一旦推出,立刻遭到疯抢。
最重要的是,各国达成了友好合作、保护人类生命安全的条约,这让星际旅行成为炙手可热还有安全保障的经济型体验服务。
还有公司声称,会在未来将这项服务发展到太阳系之外。
因而,无一例外,由于周子山预定的时间实在是太赶、太晚,以至于没有一家航班有余票。
周子山最后想到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即装成临时工,去给星际旅游船打工。
即日动身。
等到他最终赶到天王星时,他又成了天王星志愿者,负责帮助星际监察所在天王星各处进行环境监测。
“然后呢?”凌冽将躺椅往周子山身旁靠靠,两人近乎已经贴在了一起,他伸出手,悄悄地捏住了周子山的手心。
天王星确实曾是他的一处落脚点。
那里的环境异常简陋且严峻,只有服务驿站可用,以供游人休息。除此之外,那里到处都是无人区。
要在无人区完成连机器人都难以完成的环境监测,不仅需要极强的身体素质,还需要极强的运气。
因为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完全极端和陌生的气候和险峻的地势,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们提供可供参考的有用意见。
难度跟开辟新航路相比,甚至更高。
周子山浅笑着,将他的经历一笔带过,只道,“那时候我们落到了一个深隙峡谷的中部,最开始有人受伤,于是我们想方设法的联系总部,但正好遇到五十年一遇的电气暴,还被卡在了地幔里,因此,总部也无能为力。”
“后来,补给越来越少,气候条件也越来越差,氧气和供暖能源也在减少……”
周子山仿佛在说着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他回头看向凌冽,“你知道吗,天王星真的很漂亮,尤其是雪白的时候,天上的气暴颜色也很美,还有异形雷电,有时候还有外围包裹着红色闪电的火光……”
周子山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简直如天王星一样美丽。
凌冽伸手把周子山揽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心口上好不容易愈合了一半的伤痕,又一次往外涌血。
“周子山,你又何必如此。”
天王星,一颗美丽的气态星,但没有人敢否认它的危险性。
它的对流层里,近乎全是甲烷和碳氢化合物,中间层则是一堆氨硫化合物,只有底层有一丢丢的水。
而周子山所说的“地幔”更是危险,主要成分是冰冻的甲烷与氨冰。
周子山选了个极其舒适的角度靠在凌冽肩头,他轻轻地说道。
“凌冽,你是真不知道,曾经我对你,有多在乎?”
凌冽把头埋在周子山的颈间,疯狂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一会,他闷声说:“我知道。”
周子山侧过脸,唇碰到了凌冽的鬓角,他问,“为什么离开我?”
凌冽很久没有说话。
周子山其实已经知道了凌冽的动机,但他更想听凌冽亲口把一切说出来。
“他们失踪了,没有半点消息,我等不及官方的消息……”凌冽的声音越发颤抖,“我很担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可以告诉我。”
凌冽似乎在抽泣,他深吸了一口气,解释,“我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和我一样担心。”
周子山张嘴咬住凌冽的耳垂,声音极尽温柔。
“那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
美丽的极光越发动人,在半空缓缓地流动,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柔美流彩,动人心魄。
但这只是温柔的假象。
再美的极光,若真伸手去拥抱了,也能要人性命。
温温柔柔的语调从周子山嘴里轻轻吐出。
“就因为你逞强,凌冽,我这四年来,可是在费尽心思地想方设法忘记你。”
“我宁愿你告诉我,让我有个念想多好?不管是重新见到你,或者知道你的死讯,都可以。”
“我的每一天都在要不要忘记你,和,是否要继续喜欢你之间徘徊。”
“你好像曾经对我很好,但实话说,你也没有对我很好。”
“你知不知道一次次失望,和无限接近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凌冽,你应该知道,毕竟,你也和我一样……”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不是吗?”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所以……”
“你得拿你下半辈子来补偿我。”
“你永远都是为我提供信息素的药袋子。”
“我让你和我做,你就得和我做,不想给你,你也别想着强迫我。”
“不管你接不接受,现在我对你只剩下了杏玉。”
“你心口上的伤我会治好,这算我念在旧情上,对你仁至义尽,但再多的……”
周子山轻笑着,尽情感受着身下那男人满身的颤抖。
“除非我给你,否则,你从我这里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