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赫崇把剑鞘带回来,难道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暮槿慎重地点头:“我就是想到这点,才决定不插手路家的事。”
“不插手?!”黄粱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她在这里调查了三天,自己则没日没夜地跑遍茶庄数遍,居然得到一个不再插手茶庄之事的结果。
“为什么?”
黄粱质问苏暮槿,并不是因白费功夫而气愤,它从无怨言,只是实在不能理解。
“路弊看那本《寻异录》的内容,他是一直在看那几个故事,没错吧?”
“嗯。”
黄粱肯定他始终在翻阅那几页内容,至于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那就不得而知。
“在他这个年纪,识字已经足够,我一开始忽视了这点.我以为他之所以看那三篇故事,是因为《寻异录》对他而言实在难以阅读,所以速度很慢。我当年看这本书的时候才五岁,不自觉把自己那时的状况放在他身上,有所忽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是在反复阅读那些故事,再加上她对路天茈和我的谈话非常有兴趣,他说不定想到了什么事情。”
“那么小的孩子?”
“这种事情,只有想象力旺盛、天马行空的孩子能想到。而且他是路家人,从小在路家长大,他知道的事情其实比我们更多。”
苏暮槿这么说一些自夸的成分——因为她也隐约猜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家受到显仙的庇护,这是真的。”苏暮槿娓娓道来,“你还记得显仙帮樵夫做了什么吗?他让樵夫心想事成。”
“……路冶阳也能心想事成?”
苏暮槿点头:“他想掌控贪欢笑,但明白一旦触碰到那柄魔剑,就会被夺取心智,所以他一直将贪欢笑放在藏品阁,不料魔剑引诱家仆拿起,才让事情暴露。但歪打正着,对武功很有兴趣,而且喜好游历江湖的路赫崇与他商量打听有关贪欢笑的事情。
“路冶阳正愁没发脱身离开茶庄寻找驾驭贪欢笑的方法,如今儿子愿意帮助自己,他自然支持,两人就在私底下结盟,他在茶庄坐享其成——虽然成果来得有些晚,但他还是等到了今天,路赫崇回到茶庄,带来了剑鞘。
“我不知道剑鞘对贪欢笑意味着什么,不过常理而言,剑鞘乃御剑的第一手段,拥有剑鞘的路冶阳,很可能可以完全掌控贪欢笑。”
黄粱目瞪口呆,凭借它的小脑瓜子,想不出如此诡妙的布局。
“真正让我决定放手的,就是这件事。”苏暮槿说道,“你想想,如果路冶阳从开始就知道剑鞘能帮助自己驾驭魔剑,那他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路赫崇去寻找剑鞘,但这么多年过去,路赫崇才找到,说明他原先不知道有剑鞘这回事。”
“有道理。”
“他是受到显仙的庇护,也就是气运在身,所以剑鞘到了他的手中。”
黄粱被说服,但苏暮槿却在说出这些话后疑惑了。
这里面还是有个漏洞:如果路冶阳真的受显仙庇护,那为什么剑鞘在这么多年后才到他手里,不应该更早吗?还是说,其实真正想得到“贪欢笑”的,不是路冶阳,正因为那个人在最近想得到剑鞘,所以路赫崇才带回了剑鞘。
无论真相如何——
“路家受到显仙庇护,有气运,倘若我贸然与其为敌,说不定会飞来横祸,”苏暮槿说道,“你记得他们之前提到的杨家吗?他们与茶庄为敌,没过多久,就被大欢历帝降罪,诛九族。我们身处尚国,如果欢历帝动兵来捉拿我,纵使我有三头六臂,也落不到好下场。”
“这……”
黄粱刚想反驳苏暮槿,但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让它犹豫了。
就算是大欢历帝,他也很少使用诛九族的罪罚,这种事,与其说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不如爽快承认,路家真的受到的仙的庇护。
“可那个显仙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难道他在登仙的时候,得到过路家帮助,所以才来现世报恩?而且——仙不能影响人间。”
“我们或许不能把这个道理奉为圭臬了。”
苏暮槿微微皱起眉头。
她感受到风中流淌了一股不详的妖气,像昨晚在茶庄墓园一样。
“黄粱,感受到了吗?一股邪气。”
“嗯。”
苏暮槿不安地在赡星阁踱步,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心里没底,而且她很担心路天茈和路渝穹的处境,尤其是路渝穹。
她看到路渝穹离开马车向石碑那边走去,之后便因暮色而再看不见他的行踪。是她把他置身危险之中,而她却完全不打算出手相助——她长这么大,从来都和别人同舟共济,从未干过如此称得上龌龊的勾当。
在心中咒骂自己的窝囊,可让她震惊的是,她完全没感到愧疚,只是担心路渝穹会失败——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会失败。
“所以你把故事说给他们听,是暗示他们去阻止路冶阳?”
“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要阻止什么。”
苏暮槿很肯定。
他们没听过贪欢笑的事情。
“但路渝穹一定会去找路冶阳,为了路紫鸢他们的安危。”
“为什么,他难道不会先来找你商量吗?”
“不会,”她摇头,光顺的赤发在月光下摆动,一道道醇浓的白光仿佛流淌在发梢,把头发染成了红白交错的模样,“他现在一定很着急。”
黄粱懂了苏暮槿的意思。她在饭局上说出故事,简直是在催促他们快去救自己的朋友,外冷内热的路渝穹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查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苏暮槿长叹一声,“只能相信他能把事情办妥了,他也是路家人,应该多少受到了显仙庇护。”
原来如此。黄粱不由得敬佩苏暮槿的谋划。
她这几天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没想到,今晚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测中有条不紊地运作。
还有很多疑点尚未解决。
苏暮槿坐回到饭桌前,盛宴都已冰凉,她随意搅了搅筷子,尝了几口以前从没见过的菜,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赡星阁。
她打算前往钟楼,站在最高的地方注视今晚即将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