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颠,任蔚被震醒。
她发现笪千潭给自己让了位置,心里乐开了花,躺着肯定比坐着要舒服,她索性一直装睡,还能听听这几人在聊些什么。
她悄咪咪睁开一只眼,见黄粱正蜷缩躺在笪千潭腿上,瞪着碧蓝的双眼看着她。
嘘——任蔚用眼神示意。
“好。”
黄粱的回话差点吓她一跳。她经常忘记能和黄粱直接沟通。
任蔚重新闭上眼睛,静静听车内人谈话。
也不知在自己睡觉的那几时辰发生了什么,三人间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淮国和雅国上。
天已微微亮,橙黄的光透过窗帘,打在马车里。
“您去了雅国?”张奕房很吃惊,“雅国最近与西国关系似乎有些紧张。”
方谢轻描淡写道:“不要小看我们这些老头的交际,国界也不过是座稍微难跨的小山头罢了。”
“雅国现在如何?和西国相比?”张奕房问。
“雅国地处平原,有种四周皆为士兵的感觉。”方谢说道,“西国就不同,依仗天堑,参军之人较少。”
“那……淮国呢?”笪千潭忽然记起苏青伏,已经很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如今,君主还是苏青伏?”
“嗯。”方谢点头,“当然。”
笪千潭虽然潜入过一次淮国,可还是不太清楚,苏青伏当年是如何从雅家内部瓦解,白手起家,当上了淮国的王,这段往事,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得知了,就像笪千钰的行踪……他觉得脑袋有些晕,又想起下小雨的那天。
“雅淮两国,迟早会打起来吧。”笪千潭仿佛自言自语。
“他们这么久没起纷争,我觉得挺奇怪的。”
笪千潭看了眼张奕房,说道:“现在打起来,尚国肯定会趁虚而入。”
“在理——好像已经离开青州了。”张奕房感觉马车正在渐停。
果然,在前面的张奇孛他们已走下马车,正向这边走来。
任蔚察觉到动静,假装刚醒过来,装迷糊地问道:“这是……已经到了?”
“过青州了,换马车再走。”张奕房老老实实地回答。
任蔚整理衣着,对笪千潭低声说句谢谢,随后抓紧正合剑,跳下马车。
张奇孛在出发前就与他们商量好,离开青州后,换车夫拉他们继续前进。目前,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任蔚东张西望,看上去没有被人跟踪,她发现,其他人也同样在观察周围。
张奇孛走来,笑道:“哟,公主,睡了一觉?”
任蔚揉了揉眼睛,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让张奇孛发现自己的睡意,可洁白的脸干净得很。不知这人是如何观察到的,任蔚只好反问:“你呢?没休息吗?”
“我当然休息了。”张奇孛说道,“我可不像武人,有那么好的体力。”
“嗯。”任蔚吭声回应。
“有时候真是羡慕他们。”
“那你为何不修炼内功?你可是天哮少主。”
张奇孛耸肩,用拐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晕红钢在淡淡的阳光下晃出明丽的红色,然后说道:“比起动手动脚,我更喜欢动脑子。”
“嗯……”
任蔚觉得这是他给自己的懒惰找的借口。
不过任蔚承认,他的确很聪明。
环顾四周,这是一座陌生的城池,因还是清晨,大街上没有人的踪迹。
“到前面吃早餐,”张奇孛说道,“天哮来的时候也在此地借宿过,这些店家很勤快,估计再过半刻就陆续开门了。”
正如张奇孛所说,他们很快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九人围坐在几张小桌拼成的大桌旁,因为苏暮槿没地方呆,就让任蔚扶着她,两人靠坐在一起。
“一路上都很安全。”方谢低声说道,“昨晚我们几个彻夜盯防四周,没有被任何人跟踪。”
看来昨晚只有我睡了。任蔚有些不好意思。
“辛苦各位了,我们这边也没有异常。”张奇孛说道,“速度比预料地要快一些,可能是我们来的时候在路上耽搁了行程,”他看了眼来自天哮的那三人,“哦——我们当时花了很多时间找客栈,也没有彻夜赶路。”
“是这样的。”张恺祎说道。
张恺祎是个高瘦的青年,外表有四十左右,实际才刚满三十,是名副其实的显老。任蔚发现,他说话也吞吞吐吐,真不敢想象,他真老了的时候,做事会多么延宕。
“还有一个人呢?”任蔚数了数人数,“那个……陈华厚。”
“他去安排接下来的车夫,早餐帮他带一份便可。”张奇孛告诉任蔚。
真是辛苦。任蔚还是习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有张奇孛打点事情,自己只需要保护好暮槿就可以了。
“成丞,你准备何时向平天卿汇报这边的情况?”方谢问道。
“等出了蜀道。”成丞说道。
“好。”方谢点头。
任蔚有件事想问问,但左顾右盼,不知该向谁说,只好跟坐得最近又认识最久的笪千潭说道:“把她带到天哮后该怎么办?秦老之前不是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两个月。”笪千潭认真地纠正。
任蔚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凡事要忧患。就算两个月,找不到解毒的方法,一个月两个月可有差别?”
“三从方的那些武人不是还在讨论吗?”
“可暮槿人都在这边,他们在那能讨论出个什么?”任蔚没好气地说道。
笪千潭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低下头,对任蔚耳语:“实在不行……这不是都到了天哮吗?”
“你是说——”
“好了,”张奇孛首先起身,“都吃完了,准备出发吧,早上轮流休息一下。”
方谢伸了个懒腰,任蔚觉得好像听到了骨头架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她看了眼笪千潭,没再说什么,跟着众人走出了餐馆,坐上了新找来的马车。
上车坐稳,笪千潭确认马车的隔音足够好后,直接问方谢:“方老先生,苏暮槿的毒该怎么办?去天哮只是为躲避追杀,但没法解决根本。”
马车内的气氛很凝重。
方谢扫过盯着自己的三人,说道:“你们可知有什么方法?”
任蔚默不作声,另外两人也简单地交换眼神,可谁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方谢说道,“‘清火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