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巫死了,她那双灵光而鬼魅的双目慢慢合上,嘴角的腥红被苏暮槿用衣袖擦干,胸口的鲜血已经渗进衣袍中,衣袍已经成了彻底的黑色,而且变得和肉体一般僵硬。
“死……了?”任蔚问离常巫近的苏暮槿。
苏暮槿麻木地摇头,摆放好常巫的尸体,让她平稳地躺在泛着清香的土地上。
就这样结束了?
这个女人带来如此多而庞杂的信息,可还有许多该说的事尚未说完,便撒手人寰?
六年前,苏暮槿首次卷入江湖之纷争,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可那时留下的许多隐晦的暗流在今天重新浮出水面。
这么多年过去,她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过其中的阴谋,黎忼只是个幌子,百苦教也只是烈成炬阴谋的受害者,而苏暮槿、文坛阁甚至整个江湖都被其蒙骗,他端坐西方成为楚国的东征将军,而其他人还在为他的野心奔波疲惫。
苏暮槿很是恼怒,同时也有被人操纵的羞愧,她愤恨地盯着湿润的泥土,那些细细碎碎的土颗粒似乎化成了烈成炬那副英俊的外貌,可表情却是嘲弄和不屑。
“可恶。”
苏暮槿愤恨地咬紧牙根。
保护这柄剑不被烈成炬拿到?但烈成炬如今在哪?他已经从楚军大营消失近一周时间,他想一统天下,那势必需要军队,可他现在在作甚?
“有人来了。”黄粱说道,“两个人,和方才的‘樵夫’穿着一致。”
苏暮槿从沉思中出来,她把正合剑递给任蔚。
“公主,你在此地呆着,我去会会他们。”
“要小心。”
苏暮槿起身,钻进方才的小道。
既然不知道烈成炬在何处,那就亲自去找他,主动出击远比被动来得好,这是苏暮槿这么多年过去总结的经验。
她要从烈成炬派来追杀常巫的杀手那儿问出些名堂。
“那两人在哪?”
“跟我来。”黄粱跑到苏暮槿前头,“你的身体没事吧?”
“没问题。”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常巫把烈成炬重要的宝剑窃走,他不可能轻视,所派遣之人必为高手。但从中也能看出些端倪,烈成炬没有亲自来找她,说明他的力量确实受到了削减。
“就在前头。”
“看到了。”苏暮槿踮起脚尖,用内气掩盖住气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那两人打扮得确实平凡,一度让苏暮槿有些不大自信,她担心这些人或许真的只是平凡百姓。为了不误伤普通人,苏暮槿暂时放缓步伐,躲在树后观察两人的行为举止。
很快,苏暮槿确认了,他们的确是烈成炬派来的杀手。
两人阴冷的气质和扫视四周的举动暴露了身份。
苏暮槿盘算着该怎么进攻。
“黄粱,你且去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附近。”
黄粱借着绿树叶的庇护,偷偷从两人眼皮底下溜走。
苏暮槿紧贴老树背后,在远处观察他们。
他们每人背斧头一把,斧头非常锋利,一看就不是用以砍柴的料,另外,在腰间还别有匕首,虽然看不到匕首本体,但外头是精致的皮革套,看起来造价不菲。
从他们身后偷袭,首先夺取他们身后的武器是最佳的方法,但不知他们反应如何,若能及时拔出匕首,恐怕会陷入纠缠;而且要是没法第一时间抽出斧头,后面也麻烦。
苏暮槿只得想过个更加稳妥的方案。她像所有刺客一样,即使有些蚊虫已经爬上身体,她还是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黄粱的归来。
没过片刻,前去探查的黄粱便回来,而那两人正好在往苏暮槿所在的位置移动。
“怎么样?”
“周围没人。”黄粱告诉她。
“好。”
苏暮槿伏身移挪,慢慢绕到了两人身后。
被烈成炬派来抓回常巫的两名杀手对环境并不太关注,他们知道常巫已是奄奄一息之人,因此松懈了许多,这就让苏暮槿有了可乘之机,她本在两人前头,现在竟不声不响地绕到他们后背。
“黄粱,你到前面。”
黄粱明白苏暮槿的意思,它飞奔到两人身前的丛林中,抖出沙沙声响。
“谁在那!”
两名杀手从身后拔出斧头,慢慢移动过去。
“常姑娘,是你吗?”
他们的声音非常悠然,带着信心满满的挑衅意味。
没有任何回应他们的声响。
两名杀手交换眼神,随即走向黄粱那边,双手紧握住斧头。他们本是用剑的剑客,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打扮成这副模样,因而对手中的这副武器也没有太多信心,握斧的姿势也同握剑一脉相承了下来。
可斧,头重脚轻,若单手持底,很容易会因外力而脱手,苏暮槿瞧准这点,见其中一人稍微离前者远一步的身位,她没有犹豫,从丛林里冲了出去,一掌击在后者的右手手肘。
那人哪里反应得过来?
他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转身过后,手中的巨斧已是落入一赤发女孩手中。
杀手虽是不太谨慎,但反应足够。两人没因来者是个女娃而懈怠——毕竟是从他手中夺走了武器,此举非常人能做到。被夺走武器的杀手立马退后几步,从腰中抽出匕首,另一人则站前,以手中的巨斧和苏暮槿制衡。
“小丫头,你哪儿来的!”被夺走武器的人各自较矮,他很快环视四周,没发现女孩的同伙,“把那斧头拿回来,别惹上不该惹的人。”
苏暮槿横过斧头,直指向矮个子的喉咙:“烈成炬人在何处?”
那两人交换眼神。
“女侠是从何而来,为何要找烈成炬将军?”矮个子问。
“你们果然知道。”苏暮槿走上前一步。
那两个杀手在揣测她的实力,而她同样也在捉摸对手的武功如何。
高个歪斜着脑袋,对一旁的杀手伙伴窃窃私语了几句。
“赤发,女孩,你应当就是当年那个所谓的神子吧?”高个儿重新正视苏暮槿,“我们可是知道,那年杀死黎忼的,根本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