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离中盐城有一些距离,前几日,苏暮槿就已在回主城的路上看到过成为废墟的中盐城,现在正值夜深,就连群星都黯淡了不少,苏暮槿只能凭借自己较好的方向感向那边奔跑。
没多久,汾西河就横跨在苏暮槿面前,不过这条浅而浑浊的江水不能拖延苏暮槿半步,她在三从方修炼了许久的轻功,此事正派上用场。
几步轻跳,踩起涟漪,苏暮槿很快就到了河对岸。
已过汾西河,仿佛过了鬼门关一样,这儿到处都散发这令人不安的气息,苏暮槿厌恶地向前跑,没跑几步,她停了下来。
孤身一人,就算她有再大的能耐,她也害怕了。
她回头。
黄粱还没跟上来吗?还是说笪千潭还没找到黄粱?
河对岸只有闪烁着点点星火的中盐城,已经在月光中流淌的一片片接连不断的红树林,没有黄粱,没有洁白的身影。
苏暮槿觉得自己在主城已是逗留了许久,但身后还是不见黄粱的身影。她希望黄粱能快些跟上,这样,身边才能有个伴儿,也好让自己能保存一些体力——虽然长途的奔跑耗不了她太多体力,可心理上总觉自己未战先处劣势。
汾西河的溅起的浪花拍打在苏暮槿腿上,她是穿着阔腿裤离开主城的,被水花这么一盖,晚风这么一刮,像两株豆芽一样细嫩的小腿感受到了点点寒冷。她叹息了一声。
一个人……一人就一人吧!
苏暮槿转身,继续跑了起来。
已入夏多有些时日,但北方的深夜依旧有凉意,凛冽的夜风像层层利刃一样刮在奔跑的苏暮槿脸庞上,她用内气裹住身子,不断向前跑着,没留给自己一丝停留和歇息的时间。
一路上偶尔还能瞧见几具垒在一起的尸体,看不清究竟是汉人还是腊柴人,地上的血已经彻底浸透了土地,本来的黄漠成了深红,不过气味还是泥土的芬芳——也不尽然是香气,尽管闻不出其他味道,但光是看到这些鲜血,苏暮槿就觉得有一股冲鼻的气味灌进自己的鼻腔。
“怎么还没到……”
苏暮槿心急如焚,但实际也才跑了不到十里。
四周是一成不变的风景,银河、高月、黄沙、红树,轮回般地出现在苏暮槿眼前。
这不会是腊柴人的幻术吧?
她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移动的天空始终在否定她的疑虑。
再往北,月白风情,一切都更亮了一些。苏暮槿飞奔上了低矮的山丘,跳起来后,总算是能看到中盐城,还有在黑夜中如爬行长蛇般蜿蜒大地的长城。中盐城北面的长城还端庄地矗立在那里,看来腊柴人也想把长城当作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
苏暮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实际上大多是飘空的沙粒被汗液黏在了脸上。她稍微整顿容貌。
中盐城就在不远,她开始放慢步伐,调整内息。
不知腊柴人夜晚视力如何,不过,他们能在九州的阴暗之处藏匿十余年,想必在这方面应有过人之处。
苏暮槿抬起头,看向渐行渐近的中盐城。
那儿乌黑一片,若非城郭在月光下散发出晦暗的轮廓,不注意的人可能都意识不到,那曾经是一座繁盛的城池——中盐城在大尚时期有多么繁盛,都是苏暮槿听别人说的,其中虽然有夸张和怀旧成分,不过也超不出原本多少。
乌烟瘴气的。苏暮槿心想。
空中的的确确弥漫这一股怪味,苏暮槿说不上那究竟是何种味道,熟悉,但不是最近闻到的,倒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抱着疑惑向中盐城缓步走去。
中盐城建造在比其他地方高上几米左右的山丘上,和长城平行的南北方向有许多条商道,腊柴人是成功打下了中盐城,不过商道依然保留,上头还有新鲜的马蹄印和车辙。苏暮槿蹲下身子,用手指垫起一些泥土,上面还微微带点湿润。
最近还有马车走过。
她对腊柴人的印象有了些改观。一直觉得是蛮夷的腊柴人,竟然还会使用马车。她忽然讪笑,他们不聪明,怎么会想到用劫持车鹆良来逼自己来中盐城?
和前些天看到的一样,中盐城坍塌的城墙没有人修复,不过城门外已经没有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尸体,只剩下快被风吹得无踪影的血迹。
城门大开着——城门已经被拆除了。
苏暮槿蹑蹑轻轻地走到城门一侧,没有贴着墙,因为上头粘了太多的血。
再踏一步就进中盐城了,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的腊柴人,让苏暮槿有些惴惴不安,她再回头看了看远方,还是没看到黄粱的踪迹。
黄粱这家伙,老是晚到一步。她抱怨,却又无可奈何。
苏暮槿再次感受了下身子,没任何异样。
她是赤手空拳来的,因为她明白,主城的武器根本比不上腊柴人首领所持有的武器,带来反倒是一种累赘。
她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城门内,随时防御从里头射出来的冷箭。
不过没有冷箭,安静得好像没有人。
视野之内空空荡荡,苏暮槿这才拿定决心,慢慢走进了中盐城。
“喂!”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位置,当苏暮槿来到中盐城的时候,她已明白,自己的行踪早就被这些精明的腊柴人掌握。
她高声呼喊着车鹆良的名字,并观察经过的所有建筑,离城门近的建筑都遭受到大小不一的毁坏,靠近城中心的反倒保存良好。如此看来,主要的战斗爆发在城门边缘,应该是城内的腊柴人把守门人杀死,随后放外头的大军进来。
“车鹆良——喂——”苏暮槿没忘记叫男孩的名字,不过没有任何回应。
这些腊柴人在折腾什么?
苏暮槿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走,就到了房屋密集的区域,理性已经告诉她,不能再深入了,在四面密布房屋的地方,无论是战斗还是逃生,都尤其困难。
她站在原地很久。
终于,一群装备整齐的腊柴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为首的,竟然是——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