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真是宽敞。”苏暮槿情不自禁地感叹。因是深色为基础色调,从外头看去,马车比实际要看上去小上一圈。苏暮槿坐在马车里,不但感受不到强烈的颠簸,还能比较随意的摆放手脚的位置。
“年初新造的马车。”平天卿笑着说道,“居仁公可相当重视工匠之手艺,尤其西国的土地大多是位居重峦叠嶂之地,更需一些能取巧的器械。”他很乐意同苏暮槿宣讲西国的实力,“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平天卿都为尽力为你解答。”
“我确实有许多疑惑……”苏暮槿看着坐在身旁的车鹆良。
他和自己差不多,也很久没离开过三从方,眼下正趴在雕花车窗上,欣赏着倒退而去的风景。
苏暮槿张开口,道:“平天卿,我想知道你的本名。”
“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我竟然忘了同你说,在下本名康瑞,偲州鹅荣人,其实说是偲州,那地方一直有许多争议,究竟是算在蜀州还是偲州,各有说法——总之就是那片地区。”
“这么说来,您还算是地地道道的西国人。”
平天卿康瑞附和着苏暮槿的说法微笑。
“现在去汾州,我们的敌人是谁?那里可不和尚国接壤——北面可是坚国。”
“是坚国,”康瑞双手瘫在大腿上,侧靠在马车门边,说道,“不过我们的敌人不是他们,也是他们。”
“此话怎讲?”
“坚国的情况有些古怪复杂,”他解释道,“你久在三从方,看样子是没听过那些奇怪的传闻。”
苏暮槿不明所以地摇头。
“坚国有两个国君,平起平坐,共同治理。”
“还有这种事?”自古哪有两个国君共治一国的说法?苏暮槿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天下尽逐唯一,还会出现如此有趣的国景?
“没错,那两国君一名任笃浩、另一名任笃泊,乃是孪生兄弟。六年前,其家父任惕森为抵御西域蛮夷——也就是当今楚国的侵袭——自行集合大军,先斩后奏,结果被欢历帝判叛国罪,不得已自立为王,那年他好像三十五左右的年岁。”
康瑞的语速适当,发音清晰,没有当地人的那种含糊其辞,听他介绍如今的天下,不失为一种享受。一旁闲得发慌的车鹆良或许是听到了“楚国”,也老实了下来,把车窗合拢,安静地坐在马车聆听。
苏暮槿则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任惕森虽说自立为王,实则是黄袍加身,在成为坚国之国君后,他始终想着的,是将土地归还于尚国。而让他称王,密谋这一切的,正他的两个儿子——任笃浩和任笃泊。这是几乎可以确认为事实的传言。”
“那……任惕森现在如何了?”
“他在一年前病逝于富州州城——那是坚国的都城。”
“被儿子们毒死的?”
“不是,他早就有咳血之症,倒不如说是战争让他回光返照了一阵。总之,他们两个儿子本就同年同日同时出生,几乎分不出前后,就这样,两人都继承了父亲留下的皇位。随之而来的是内忧外患——两个人都想当帝王,在这件事上自然不会谦让,只不过为了坚国的稳定,他们正相互礼让着;至于外患,那是对我们西国而言。”
“他们有野心,想一统天下,派兵打来是迟早的事。”
“没错,眼下西国大军南下,他们肯定知晓。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想你这样的人,坚固北方的防御。”
“否则西国会遭到生灵涂炭。”康瑞补充了一句,好增加苏暮槿的责任感。
不过苏暮槿对此并不太在意,她正像平天卿之前对她说的那样,“为自己而活”。康瑞有意强加给她的责任,她并不领情,眼下的苏暮槿,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投入。
“但是坚国在北方……那里的土地不是非常贫瘠嘛——噢!”苏暮槿一拍脑袋,那可是河套地区,正所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富州也正是取此意,他们怎么可能会穷。
“河套。”康瑞说道,“那里太富饶,楚国和尚国都对那望眼欲穿。其实我们也一样,只不过居仁公……算了,他好和平。他乃我的国君,我不能评判这种治国之道的好坏。总之,一旦我们和坚国发生摩擦,那另外两国自然不会让此机会白白溜走,届时北方将面临一场乱战。”
“那平天卿觉得,战争后最好的结果是如何?”
“最好的结果?”
没料想苏暮槿竟然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康瑞虽说也是一代将才,可比不上管仲乐毅,他没那么毒辣的真知灼见。可苏暮槿的问题已出,他也必须有所表示。
“坚国国力不如我们三国,它很难在战争中生存下来,很可能一步错而满盘皆输。坚国可能就此亡国,我们再借机打压楚国——”
“打楚国!”车鹆良忽然出声。康瑞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父母被蛮夷杀害了。”
“国恨家仇啊。”康瑞理解地点头。
“把楚国击退,扼住拿祁连山之险要,我们可以借此夺取拿州,富州的河套地区也能占据,不过狄禅宗离富州挺近,他们还倾向尚国,我们的势力也没法太过推进,最均衡的情况就是和尚国共分河套,后事再做商议。”
苏暮槿认真听着康瑞的推断,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有个疑问,坚国国力不强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是。”
“那他们凭什么发动战争?”
“对,这才是重中之重,”康瑞压低声音——即便没人能偷听奔驰的马车,“坚国的那两兄弟国君还有个妹妹。”
一提到“妹妹”二字,苏暮槿就想到笪千潭,顿时有些不悦。不过她马上收起了不该有的气愤,继续听康瑞说。
“无论如何打听,我们至今未能知晓她的本名,只知坚国百姓称其为‘涣目公主’,国内也就只好沿用此说法,奇怪的事是……从没有人在见过那位‘涣目公主’后,能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