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何俊伊向推门进屋的李芹打招呼。她一改昨日酷似落魄浪子的形象,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木箱,手臂的肌肉微微紧绷,看得出木箱不轻,里面装有她行医时用的尖针、火烛。自离开凌风以后,她很久没这么认真地对待中毒者了。
看到她认真的模样,只和她见过一次面的苏暮槿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并没想象中那么乐观。
“老样子,都出去吧。”
“好。”众人回答。他们可以借此好好休息几个时辰。
他们平躺在绿油的草地上,阳光明媚。不时有蟋蟀跳到笪千潭的脸上。
“到底会怎么样呢?”笪千潭喃喃自语。
“我有个问题。”他转过头,身边是翘着脚躺着的张途。
“嗯?”
“为什么一定要闭关一年整呢?”
“嗯?”
“我说你们的师傅,方谢。”
“哦,”张途有些疲倦,脑筋转不过来,“没说是一年。师傅闭关的时间从来都是不确定的,少则两三月,长则一年左右。这次时间长,我们也就按一年来估计,而且就算是师傅,若是闭关超过四百天,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就是说,即使再过一个月,他也不一定会出来吗?”
“也有可能提前。”
“他是在哪修炼?”
张途撑起身子,手指远方的一个山坡。
“越过那里,后面就是了,在师傅闭关的时候,我们是不过去的——为保护我们。”
远方有个低矮的山丘,在平原之上微微隆起,上面的植物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若非张途指出,那绝对不是个惹人注意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山丘四周无阻拦,但凡有心想过去,都能轻而易举地翻过,不过三从方的人都知道,师傅在修炼时,千万别靠近那里。
曾经有些好事的徒儿偷偷摸摸过去了,却因那里的气压而直接晕眩,弄得师傅不得不提前中断修炼,否则那些惹是生非的人再过几天就会被压成肉泥。
这个故事也就一直在三从方的诸位流传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师傅真得很厉害,”张途把这个故事告诉了笪千潭,自己又忍不住感叹,“他离仙境应该只有一步之遥了,就差临门一脚。”
仙境……
笪千潭还记得黄粱说过的那些有关仙的事情。如果方谢真的成仙了,那他算不算见证历史的人?
“方谢师傅为什么想成仙啊?”他问。
“为什么?”张途觉得这是个只可会意的事情,他组织了许久语言,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师傅是个很纯粹的人,他从懂事理后变不断开始追求力量,成仙就是最后一步,那是他一生的愿望。”
“追求力量,是为了什么?”
这小兄弟尽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张途苦恼地想到,若张奕房那家伙在就好了,他实在不喜欢在别人面前一个劲地讨论自己师傅的人生哲理和追求,而张奕房在此事上有着难容可贵的“天资”——那家伙能多费些心思在修行上就更好了。
说起来,张奕房去哪了?或许真跟他昨天说的一样,去找那些阔别已久的师弟师妹。
“不知道,就像我们需要吃吃喝喝一样,追求力量对师傅而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方谢从没跟自己的这些徒儿说过他的往事。
他在江湖上流下了很多传说——那都是青年时的事情,现在则处在半隐居状态,除了前几年离开过几次三从方外,他一直在修炼武功。
“不过啊……这几年师傅修炼的决心似乎更大了些,”张途想起师兄跟自己聊天时说过的一些话,“长辈们曾说过,师傅有段时间似乎有些释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法成仙了,但五六年前开始吧,他好像又有热情了。”、
“五六年前?”不正是苏暮槿出生的那段时间?
笪千潭总觉得这个世间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仿佛一切混乱都随着苏暮槿的诞生而缠绕在一起,她深处漩涡中央,整个华夏正在被一些已知和未知的力量,搅扰得动荡不安、危机四伏。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可和苏暮槿在一起半年有余,逃难的路上听闻了各个地方正在发生、过去发生、甚至即将发生之事。
有东西正在蓄意,有一股隐约浮动的暗涌正在川流。
包括现在的三从方,方谢。
“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我时常没待在这里,师傅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最后一次见师傅还是一年前。”张途又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享受太阳沐浴全身的舒畅。
“那个……你知道‘贪欢笑’吗?”
“贪欢笑?”张途思索了一番,以为笪千潭正在考察自己的学识,他谨慎地答道,“‘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的‘贪欢笑’?”
“这是诗里的?”
“对啊,辛弃疾的《西江月谴兴》。怎么了吗?”看来笪千潭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东西。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辛弃疾很委婉地发牢骚哦,”张途解释道,“表面说喝醉了就只想欢笑而没了忧愁功夫,不过是借酒消愁罢了。”
剑名在表意。独孤厉说的那把剑名为“贪欢笑”,是在抒发使用者亦或是铸造者的不满?
“我在从前听过一把剑的名字叫‘贪欢笑’。”笪千潭告诉他。
“哦?剑名吗……”张途摇摇头,“闻所未闻,那是谁同你讲的?”
“一个,”笪千潭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独孤厉,“一个中年吧,不过现在估计六十左右年纪的人,他曾交过我一些武功。”
“‘贪、欢、笑’。”张途又重复了一遍,希望能想起什么。
他还是放弃了。
“不知道。那把剑很特殊吗?”
“我也不清楚,那人曾和我说,如果听闻了那把剑的下落,就告知于他。”
“这不会是神剑吧?”
“呀!你要吓我一跳。”张奕房不知何时窜到他们身边,躺在地上的张途拍了他脑瓜子一下。
“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