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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宁坊在长安城西北,地界儿算不上好,下大雨偶尔还能淹了的地方。城内几个高坡都是富贵人家住的,像大明宫,直接建在龙首原上,这要是被淹了,实话讲,全世界也就剩下吐蕃和象雄人还活着。

因为龙首原的关系,太极宫最后直接抬高三丈,用拔地而起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然后在二月底,老张在开远门外的一座草料场,拔地而起双手冲四周抱拳:“多谢各位兄弟抬爱,百忙之中还抽身前来赴约。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下个月初三,曲江文会大家都是要吟诗作赋的。”

“哥哥说的是,此事悬在心头,让人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若是曲江文会我半点诗文也做不出来,只怕要被阿耶打的屁股开花……”

“唉……我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在务本坊读书,你们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因为不会作诗,先生的板子已经挨了快一年了。”

“这次过来,莫非哥哥是有了办法?”

“哥哥一向足智多谋,想必定有计较!”

老张脸色沉稳,神情淡然,双手向四周压了压,然后道:“实不相瞒,让在下骑着黑风骝杀两个突厥人,兴许还行。若是作诗,不如让突厥人杀我好了。”

“哈哈哈哈……”

熊孩子们顿时大笑,程处弼更是嘿嘿道:“我家大哥还在溎南府,算是逃过一劫,二哥就是倒了霉,父亲让他不会写也会抄,不然打断狗腿。”

“程三郎,你二哥的是狗腿,你是他兄弟,岂不是你也狗腿?”

“哈哈哈哈……”

“李震,你想讨打?”

“怕你不成?!”

自打李勣被封曹国公,加上隔壁住着“忠义社”社长,李震表示老衲再也不怕你程老三啦。

“好胆色,今日就让你知道,我务本坊小霸王的厉害!”

“小霸王?哼哼,霸王二字倒过来,倒是挺厉害的。”

李大郎呵呵一笑,表示不屑。

“你找死——”

程老三一脚踢开胡凳,健步上去,伸出左手就是要拿李震的领子。李震也是一惊,闪开的时候撲头都歪了。

眼见着程处弼就要把李震攥住,却见一个人出来,拿住程处弼的手,只是向下一压接着一弯,程老三跟耍猴一样翻了个个儿,嘭的一声掼在地上,扬起一堆烟尘。

“嘶——”

熊孩子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功夫,如此犀利

我特么当年喝西北风,尽跟大兵们玩摔跤了。你们看到这些小擒拿,不要惊讶,都是江阴香帅的传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程老三躺地上懵了,而李震一双眼珠子瞪圆了,活见鬼一样盯着张德。

“怎么,自家兄弟都要动手?”

老张睥睨斜视,扫了一眼两人。

躺地上的程处弼顿时叫道:“不公不公,哥哥怎能摔打我,却不教训这个口出恶言之辈!”

“你嚷什么!”

瞪了一眼赖地上不起来的程处弼,张德看着李震,“大郎,你和三郎都有错,他要打你,已经吃了教训。你跟三郎道个歉,自家兄弟,莫要碍着面子生分。”

言罢,张德扫了一圈:“我等勋贵子弟,一向人憎鬼厌,长安城内,哪个见了不退避三舍?众兄弟当做威风,好不得意,我却觉得丢人。倘若威风,杀突厥狗高丽猪,才叫威风。若是得意,应考考个状头,那才叫得意。”

众多熊孩子都是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张德又道:“今日我让人叫来的,都是家中有兄长,或者自己就是长子的。不为别的,就为勋贵之家的脸面,我等也不能在曲江文会上被人耻笑。”

“哥哥说的是!”

“没错,哥哥教训的是!”

张德看着李震,又看了一眼爬起来的程处弼:“我等父辈,或是征战厮杀,或是运筹帷幄,这便是一面面旗帜,焉能斗鸡遛狗来辱没。这草料场内,来的不下五十人,最年长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光景。要想扛起父辈功劳旗帜,尔等觉得,扛得起吗?往日行径,对得起吗?”

一声声拷问,让众人都是羞愧难当。

“古语有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我等不比那楚王,只需质问本心。三月初三,便叫那些看笑话的人知道,我等往常,乃是潇洒不羁而已……”

众多熊孩子都是眼睛放光,没错,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平时人憎鬼厌,那都是胸有韬略满腹经纶。

我们不是不表现,而是不把才华吐出来而已。

当然了,这个才华从哪儿来,还得看咱们哥哥!

“哥哥,计将安出?”

李震热血沸腾,他虽然跟着老爹努力读书,但要说吟诗作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出彩,绝无可能。

“嗯?”

张德看着他。

李震脸色一红,然后冲程处弼抱拳道:“三郎,适才……适才是我口无遮拦,还望三郎见谅。”

程处弼哪儿见过有人向他这小王八蛋道歉的,竟然手足无措,有些拘谨地羞赧道:“我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特么听了想吐。

老张斜了他们一眼:“老实说,我叔父不在,曲江文会,也只能靠我自己去谋划。巧的很,我师父江阴香帅,文韬武略不说天下无双,但也是雄霸江东。他有一好友,乃是平康坊菩萨寺智空法师的师弟,云游八方人送诨号‘百世经纶’的智障大师。”

“噢?不知这位大师有何妙法?”

李震连忙追问。

“妙法是没有,妙诗倒是有个三五百首,且前无古人,保证没人听过。”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五十来号熊孩子彻底沸腾了。

“哥哥,智障大师真乃万家生佛也!”

“哥哥恩师,果然交友甚广。”

“这些诗文,哥哥看过了?”

老张呵呵一笑:“看过?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陆学士要收我为徒,而且是关门弟子吧?”

“啊?此事原来是真的?”

“陆学士要收哥哥为徒,此事家中长辈说起过,但却一直没见哥哥肯定,如今便是知晓,哥哥是有满腹才华的人。”

张德一脸飘飘然:“才华?在下是没有的。不过是从三五百首诗文中,挑了一首边塞诗,上呈陆学士过目罢了。”

“啊?!一首诗,竟然如此厉害?”

“哥哥,这等机遇,何不早和兄弟们说?”

老张顿时道:“那时岂能知晓有曲江文会之事?况且,智障大师号称‘百世经纶’我这润笔费,一字可是一贯。整整二十八贯,几个月例钱,就这么没了。”

“啊?!这么贵!”

“贵什么贵!肯定是智障大师碍于情面,才收的如此之少。城南客舍那些穷酸措大,一首酸诗少说也有一两百文,倘若有人叫好,那便是一贯起。但那些措大,能和智障大师比吗?”

“说的是,说的是呢。”

“哥哥,我要一首七言,二十八贯润笔费是么?”

“我要一首五言。”

老张内心开始愉悦了,但是他还是肃然道:“尔等先看过诗,再说润笔之事,且诗拿走之后,绝对不能提到智障大师,更不能提到我。否则,陆学士定要将我逐出府门,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他五指伸开,缓缓地捏成了拳头,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

“哥哥放心,我们回去,只说是问城南措大买的!”

“就是,就说做梦梦到的!”

“北里捡到一两首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咸阳客舍墙壁上看来的。”

张德见状,顿时满意点头,心中暗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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