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今今并不知道池霁淮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他只知道自己午睡以前还在人怀里，等到睡醒以后旁边的位置就凉了。
即便早就知道池霁淮下午会出门，可独自一个人在午后醒来依旧让人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慢腾腾地爬起来，坐在那里凝聚着散碎的意识，等找到几分清醒后才伸手拿过一边的手机。
和锁屏上放大的时间面面相觑半晌，指尖滑动着屏幕点开了和许深愿的对话框。
在工作日里，刨去自己独处以及去公司探班的时间，其余大多数时候他都和许深愿泡在一起。
反正池霁淮今天要忙，藤今今就约了许深愿一起看电影。
对面弹出一条回复的消息后，手机又被重新丢到一边陷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里。
似乎是还沉浸在午睡的余韵里，藤今今又坐在床上愣神，等到视线重新聚焦时手已经伸出去轻轻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虽然不是总要吃，但他喜欢床头柜里时常都有几颗糖，口味不一，不过一定有几粒是水果味的。
在那几颗糖被吃完之前池霁淮都会记得给他补齐，保证每次一拉开抽屉都能第一眼看到里面花花绿绿散落的糖果。
但这一次，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糖。
抽屉里的东西被池霁淮摆放得整齐又有条理，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少，也什么都没乱。
可却莫名多出了一样。
藤今今的瞌睡立刻醒了，他伸出手去，等到真真实实捏到了那张硬实的卡，才知道自己不是睡懵了出现幻觉。
卡面和手指相贴的部分有微弱的凉意传递过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在“盈熠”两个字上反复走过。
这是他最常刷的一张卡，在现实世界里最常刷的一张卡。
在脑袋想清楚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他把整张抽屉都拉出来，蹲下身去开始胡乱翻找。
排放整齐的东西很快就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一样叠着一样散乱地堆在一起。
藤今今火速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异样了。
就是毫无预兆，凭空出现了这样一件东西。
什么意思。
是系统为他申请到的补偿？还是代表了什么其他的含义？
大脑有短暂的空白，他呆呆地蹲在那里，视线落在七零八落的抽屉里没有收回来。
在空荡荡的寂静中，神思被蓦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扯了回来。
身体下意识地作出回应，藤今今爬回床上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才想起来自己约了许深愿。
手指卷在已经再次长长的发尾上扯动着，他盯着那条消息反应了两秒才下床去，一只脚踏出了门又猛地撤回，噔噔噔跑回来把那张卡埋进了抽屉的最里面。
“嘭——”
抽屉被人猛力关好，藤今今趿拉上拖鞋匆匆走出房间。
“好吃吗？”
“啊？”藤今今回过神来，看了眼许深愿又看了眼手里的炸薯条，后知后觉地评价，“这个味的好吃。”
那张卡总是在脑袋里飘来飘去，他刚刚拆着许深愿顺路买来的小食，下意识地有些走神，只不过嘴没走神，桌上摆了几样都挨个尝了一遍。
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一边擦干净手，视线落到许深愿身边的一个袋子上，“那个是什么？”
桌上被两个人摆得乱七八糟，那个袋子被零散的东西遮挡住了大半，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看清，再加上有些心不在焉，只记得刚刚瞥到一眼那包装似乎是很精致。
许深愿很快便伸手把那个袋子拎过来放到面前，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对面的人，“打开看看。”
两条长腿散落在厚实的地毯上，藤今今把那个袋子扯进怀里来，三两下就利索地拆开。
视线触及盒中价值不菲造型精巧的东西时，指尖有短暂的停滞，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举起手中的东西示意，“腕表？”
“嗯。”
似乎是明白他想说什么，许深愿应声后便用简短的一句话阐明了原因，“上次买的不是不喜欢吗。”
藤今今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他上次打着腕表的幌子约许深愿出门逛街，实则只是单纯为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玖禄和现实世界中的有什么区别而已。
结果最终也没能成功抵达那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在那样的循环中空耗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
因此离开那条道路以后，他也没再说要去玖禄专卖店的事情，只是又提起许深愿上学时喜欢的那几个品牌，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随便买了一块。
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没做成，他便始终有些恹恹的。
许深愿可能是误以为他不喜欢上次买的那块表所以才不开心的。
藤今今想到这里，指尖捏着那块表细细打量起来，唇边翘起一个压不住的弧度，“真好看。”
“嗯，就是你说的他家的新品，确实挺好看的。”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也顺着他的话音望过来，藤今今却突然愣住了。
他猛地从坐垫上直起身来，随手抓了丢在一边的外包装，这时才注意到盒子上的logo。
是玖禄的logo，一模一样。
他捏着那块表腾腾腾爬到许深愿身边，眼睛瞪得老大，“玖禄？你去了？你到了？”
这话里是显而易见的困惑，许深愿接收到他强烈的目光，虽然不明白这问法，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嗯玖禄，我去了，我到了。”
似乎是试着揣摩了一下藤今今说话的逻辑，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这次没有堵车，挺快就到了。”
藤今今却忽地沉默了，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在脑海里荡悠着，牵扯出记忆中的场景。
他抿唇专注地盯着那块表，过了半晌便转过身去向后靠在许深愿身上。
屋内安静了片刻，许深愿偏头看了看身边突然老实下来的人，因为角度的原因，他看不到藤今今的脸，只能猜测着询问：“这个也不喜欢？”
靠在身上的人立马摇头。
那块腕表被人捏在手心高高举起，在空气中和穿透玻璃窗的阳光相撞。
视线捕捉到时针和分针夹角处反射的光，藤今今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块表，轻声应答：“喜欢，很喜欢这个。”
他是很开心的，开心于这份礼物，也开心于能够再次切实地捕捉到与曾经的生活密切相关的踪迹。
但同样地，他也更加茫然，茫然于这些踪迹总是若隐若现，难分虚实。
就像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猝然出现了一点光，心里便情不自禁地想着，那说不定是一盏灯，也许很快就能照亮所有的东西，很快就能找到下一步的方向。
但这样的想法又无可避免地和心中另一个念头发生碰撞，让人忍不住地去想，那说不定不是灯，也许那只是一只散发出微弱光亮的萤火虫，匆匆路过，只能带来一点短暂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