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今今起得太早，昨晚做了噩梦睡得又不怎么好。
他约了许深愿今天出门，一大早便和池霁淮坐车一起离开，等到了地方就痛快地钻进了许深愿焐得暖烘烘的被窝。
两个人没有浪费宝贵的时间交流，无声地达成了共识，窝在一起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
回笼觉总是格外香，等到意识终于清醒过来，肉体却依旧不想动。
“别出门了，外面好冷。”
许深愿丝毫不挣扎地屈服于春天带来的冷空气，并好心地劝导旁边的人和自己一起迎难而睡。
他伸长手摸到不远处的手机，指尖轻触屏幕把天气预报递到藤今今眼跟前。
今天没有太阳，空气也格外冷。
藤今今看着那个温度就往被窝里缩了缩，很快就顺从地生出投降的念头，但心里还揣着事情，多等一天都待不住。
权衡再三后整个人还是咕涌着贴到许深愿身边去非常违心地出言劝说：“出吧，不是很冷。”
藤今今凭借着莫名其妙的意志力克服了被窝的诱惑坐直身子，他对上一旁不咸不淡的目光，眼神更加坚定，“真的，我早上来的时候都不怎么冷。”
两个人进行了短暂的目光交接，许深愿把手机丢到一边，躺在那里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还是慢悠悠地把手伸了过去，“打车还是我叫司机来？”
藤今今笑眯眯地捏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把人拽起来，一边拉着人下床一边回答他的问题，“都可以吧。”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又随口感慨，“要是我会开车就好了，咱们两个单独开车去也挺好的。”
藤今今的感慨一句实际上也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即便偶尔确实会冒出两人一起开车出门挺好的想法，也只是偶尔。
如果没有人张罗，大多数时间里他甚至都懒得出门，尤其是冷天气。
藤今今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摸着良心讲，他对开车既不感兴趣也懒得学，且就算学会了在大多数时间里也根本就懒得开，约莫很快就会丧失这项技能。
所以也干脆没有浪费多余的时间去学习这项技能。
许深愿听着他的话慢条斯理地把衣服套好，随手扒拉了一下脑袋顶上起静电的头发，语气平淡地宣布，“我会开。”
？
藤今今一脑袋小问号，脸上的表情也茫然，“我怎么不知道？”
毕竟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很久了，可是对于许深愿掌握这项技能的事情他居然丝毫不知情。
许深愿正专注地低头整理袖口，对上旁边的目光后便贴心地为他解答了这个困惑，“因为你没问。”
……
藤今今出门以后强装不冷，动作麻利地窜上车后，又趁着旁边的人没注意偷偷打了个哆嗦。
身子逐渐暖和起来，他老实地坐在副驾驶看着许深愿摸摸索索的小动作，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出声，“在干嘛呢？”
“熟悉一下，很久没开了。”
许深愿的动作很从容，语气也淡定，他偏过头来的时候藤今今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双浅棕色眸子中写满的认真，“这个脚是刹车，对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车子很快就发动起来，许深愿的声音像往常一般没什么起伏，“不许走。”
手刚偷偷摸上车门就被人发现，凉飕飕的声音飘荡过来时藤今今的身子立马定在那里。
另一只试图解开安全带的手缓缓滑回胸前，他看着车子逐渐行驶起来，咬咬牙决定为两个人的性命做最后的争取，“深愿……”
“坐好了。”
车子开上公路的时候，藤今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毕竟许深愿是主角，那么根据小说定律，他们大概率出不了事，出事也不会出大事，出大事也不会出无法补救的大事，出无法补救的大……
他在心里碎碎叨叨地安慰自己，直到车子开出去好一段距离以后高高悬起的心才慢慢落回来。
客观地评价一句，许深愿的开车水平虽算不上多么技术高超，但也实在能称得上中规中矩了。
在大力之下被揉捏变形的安全带终于恢复原状，藤今今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开朗起来。
许深愿看着他一副怕死又不说的样子也没吭声，直到旁边一直紧绷的人放松下来才轻轻笑出声。
藤今今看到他唇边提起的一点弧度，刚刚忙着给自己做心理疏导直到现在才顾得上埋怨，“吓死我了……”
那道清凌凌的声音此时也带着笑意，似乎是因为不理解，语气里又带着点困惑，“我就算是很久不开车，也没到了需要你拿命和我出门的地步啊。”
藤今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光顾着为两个人的生命安全担惊受怕了，就没想着让许深愿停下来，也没想着问问许深愿到底是什么水平。
那张脸蛋上的表情又有些生动起来，显然是很懊恼。
他觉得兴许是自己的脑子总偷懒，长久不用就变笨变钝了。
“怎么突然要去珠宝店？”
藤今今正专注地为自己的脑子发愁，骤然听到耳边的问题，注意力即刻就被扯走。
“我之前在酒会上听到有人谈论这个品牌，听说做得很不错。”
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说辞后他又忍不住再一次提出那个问题，“你听说过吗？玖禄珠宝。”
许深愿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路，眼神没有递过来，但藤今今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玖禄……”
许深愿并没在第一时间回答，他嘴里念叨着藤今今提出的名字，似乎是在脑海里翻找有没有相关的记忆，等过了好半晌才模棱两可地作出回复。
“我对这些没什么研究，感觉好像听说过这牌子，但也没太大印象。”
对于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藤今今也不觉得意外，但每个人给出的说法都不一样，又让他禁不住有些犯愁。
而许深愿显然并不太在意这些，只是接着这话头继续说下去，“怎么了，想买戒指？”
这问题来得突然，藤今今短暂地愣了一瞬，在明白这话的意思后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否认了这种说法，“不是，想买块腕表。”
许深愿无所谓地点点头，也并没有怂恿藤今今去买对戒的打算，毕竟为池霁淮这种段位的人操心，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行为。
“我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腕表，研究过一阵，知道几个做得不错的品牌，带你去看看？”
藤今今的本意本来也不是奔着什么腕表去的。
他在听过虞蓝蓝的详细介绍后，就注意到其中有一些珠宝的款式和设计理念似乎格外熟悉。
但曾经也没好好研究过，所以心里实在拿不准这个玖禄和他那个世界的玖禄究竟是不是一样的。
因为藤今今是打着藤溯锦的幌子说想要了解珠宝，虞蓝蓝便为他做出了一些自己认为不错的、广受好评的推荐。
除此之外她甚至贴心地提到玖禄新出的一款男士腕表非常好看，设计也新颖有趣，她觉得会很适合他。
藤今今回想到虞蓝蓝和他说的话，便就原封不动拿出来和许深愿讲了。
许深愿本就是想给他提供一些可选的建议，原则上当然还是优先选择藤今今更感兴趣的。
两个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藤今今靠在副驾，看着再一次路过眼前的熟悉场景，秀气的眉毛有些困惑地蹙起一点，“深愿？”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看向身边人的眼神也满含不确定，“咱们是不是走回来了？我总感觉刚刚路过了这个地方……”
许深愿顺着他的话音视线逡巡了一圈，语气依旧很淡定，“不会啊，我认识这条路。”
但藤今今依旧很犹豫，他觉得自己就算是脑子不太好用，记忆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偏差，毕竟是刚刚才看到过的地方，怎么会记错。
“你不放心就把导航打开吧，我也不知道那家店的具体位置在哪。”
他们去的是玖禄在这边设立的最大的一家专卖店，因为藤今今说的那条路许深愿认识，两人也就没有开导航。
他听着许深愿的话老老实实把导航打开，对比着上面的路线和周边变换的环境。
眼前再一次出现重复的场景，但导航从始至终也没有过偏离路线。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藤今今靠在窗边，看着周遭熟悉的车辆，声音有些飘忽，“深愿，咱们好像已经开了很久了。”
话音落下，车内有一时片刻的安静。
“好像是有点久……”许深愿听着他的话似乎也有些困惑，但很快就给出了一种合理的说法，“可能因为有点堵车吧。”
他依旧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小插曲，毕竟他们不是去办急事，就算慢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可藤今今却做不到他那么淡然。
导航上的路线很清晰，目光所及之处的建筑和人群也让人觉得格外熟悉。
他安静地坐在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突兀地开口：“我们先去吃饭吧。”
“饿了？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
许深愿接收到他的回复点头应了声，绿灯亮起，车子重新行驶起来。
心脏沉闷的跳动声吵得耳朵有些疼。
藤今今敛眸再次将视线落到导航的路线上，暗自把心里的慌张严严实实藏了起来。
他在这一刻才清楚地意识到，之前的那些巧合绝不是错觉，那些转瞬即逝的谈话也绝不是被大脑修饰过后的虚假内容。
茫然的情绪在心中滋长，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为什么，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为他答疑解惑的途径。
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自己从这诡异的境地抽离出来。
导航的路线是对的，许深愿认识这条路也是真的。
他们这么久都没能走到，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这条路太长，也不是因为太堵，多半只是因为，这个目的地根本就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