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藤今今很快就挤到池霁淮身边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霁淮？”
池霁淮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藤今今又叫一声，凑上去亲亲他的侧脸。
池霁淮扭头看风景。
藤今今看着他的后脑勺，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却带着视线扫向窗外。
似乎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要去哪呀？”
问的话没人理，藤今今抠抠面前的手臂，“霁淮？”
“超市。”
嗯？
藤今今愣了一下，手指顿在他胳膊上思考了半天才骤然想起来，池霁淮之前说元旦会给他做一大堆好吃的。
身体里的小人又开始雀跃地转圈圈。
脸上很快挂上一点克制的笑，他三两下就爬到池霁淮的腿上，态度诚恳地认错，“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池霁淮看风景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凉凉地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那双冷淡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解释吧。
藤今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抿了抿唇，认真地把池霁淮的手臂搭到身上来搂住自己，才斟酌着开口。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闻川哥的好时机，他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一句话落下，池霁淮的脸色却更差了，像是冻上了一样，马上就要开始制冷。
藤今今觉得自己说的话还怪语重心长的，究竟是哪半句说错了。
那只搭在池霁淮肩头的手有些纠结地抠了抠，他又重新斟酌一下，再次试图解释。
“我不是真心想和你保持距离，我就是觉得那样不太好，咱们慢慢地给闻川哥做心理准备，等到他以后能接受了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藤今今这一路上从各个角度切入，进行了多方位的解释，要多恳切有多恳切，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认错态度非常端正。
却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进了超市以后，他也努力贴在池霁淮身边。
池霁淮不说话，他就使劲说话。
藤今今看看他的脸色，平静，没表情，看起来不高兴，不想理自己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扯了扯旁边的胳膊，试探着提出要求，“我想吃糖醋排骨。”
池霁淮不说话，但去买排骨。
哦，有用呢。
藤今今重燃起一点信心，又随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块肉，“那个是什么肉啊？长得好看，我想吃。”
池霁淮依旧不说话，但是买肉，买一大块。
藤今今站在零食货架前，看着花花绿绿的一大片，随手指出几个，“你说这个好吃，还是这个好吃，还是这个好吃呢？”
池霁淮还是不说话，但都拿。
藤今今起初只是为了和他说话，逮着什么东西都问，甚至没话找话随口就问那摆着的东西是什么，就像不认字一样。
结果后来逛着逛着就沉浸了，等到再回过神来俩人已经买了一大车。
回到车里的时候，身体骤然被暖意包裹住，藤今今呼了口气，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又偷偷看池霁淮一眼。
他坐在那里悄悄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又含含糊糊的。
池霁淮的视线投过来片刻，又收回去。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
藤今今假借挠脖子的动作，在余光里看到池霁淮似乎皱了一下眉。
没过两秒钟，意料之中的声音在车内响起，“说的什么？”
藤今今很快就看过去，“你想知道？”
那双黑眸淡淡地扫过来，再收回去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是这辈子再也不准备说话了的表情。
藤今今看这热乎劲过去得也太快，马上就开口：“我说我男朋友长得真好看。”
他飞快地凑上去补了一个吻，然后就睁着眼睛死死盯住池霁淮，一点不放过他脸上的表情。
然而池霁淮只是说：“坐好。”
但藤今今不气馁，他笑眯眯地应了声然后乖乖坐好。
这是池霁淮今天晚上和自己说的第三句话了呢。
这样的乐观却并没能维持多久。
整整一晚上藤今今都贴在池霁淮身边，努力地给他打下手，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吃饭的时候热情洋溢地赞叹他的手艺。
然而，池霁淮虽然顾着他的冷热，管着他的吃喝，但就是不理人，就是冷冰冰地关心你。
眼见着这一天已经要过去，藤今今逐渐变得蔫巴起来。
他看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人，腾腾腾几步冲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藤今今盯着那张认真、专注，却又面无表情的脸，随手就把池霁淮手中的书抽出来扔到一边，苦着一张小脸埋怨，“你都大半天不理我了，元旦都要过去了……”
一看到那张淡漠的脸，藤今今就有些泄气。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跨坐到池霁淮身上去。
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对于解释似乎并没什么天赋，往往是越说池霁淮的脸越黑。
思前想后，悬在池霁淮胸前的手臂又迟疑着弯曲一点，人已经倾身凑过去，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唇间阻塞的气流带动着鼻间喷洒出一点热息。
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短，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薄唇，看着那表面覆盖的漂亮色彩和曲线，他险些又出了神。
本想直接贴上去，思量间又觉得这方法今天似乎并不太奏效，身体犹疑着僵在那里。
藤今今抬起眼来，却直直撞进了那双深邃的黑眸。
在那摄人的目光注视下，眼睫颤抖着敛起了一些，柔软的话轻飘飘的，但这么近的距离，他知道谁都听得清楚。
“我……我要去洗澡了。”
沉默间，呼吸太近，心跳太快。
像是等待着宣判一样，凝滞的气氛里，藤今今调整了好几次心跳才抬眼看过去。
结果就等来一句，“去吧。”
心跳得更快了。
应该是气的。
他瞪了池霁淮一眼，立马翻身下来，噔噔噔就回了房间。
赌气一样的，藤今今的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甚至临走前还不忘把书塞回池霁淮手里。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急得像是七月的暴雨，浇得人心烦意乱。
不消片刻，那暴雨却骤然停歇。
咔哒。
浴室的门被人打开一道缝隙，一点点热息裹着潮气逸散而出。
一只蠢蠢欲动的脚刚伸出来半截就倏然收了回去，藤今今的脑瓜藏在半掩的门后，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眨了两下又在沉默中敛起。
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正认真聆听的人耳中，“我忘记拿睡衣了……”
他垂着头，感受到脑袋顶上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考虑着是该自己出去拿还是该消消气先趁机撒个娇。
这一番天人交战还未得出结果，池霁淮已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