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一如往常的安静。
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两个人并肩走着，身上是路灯撒下的幽幽的光。
没有任何铺垫的，藤今今突然开口。
“你有没有未婚妻啊？”
藤今今走出两步，发现池霁淮没跟上来，他也扭过头去，询问地看向停在原地的人。
“许深愿告诉你的？”
“真的有？”藤今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很轻，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池霁淮皱眉看向他，藤今今表情却不变，“他没说什么，就是我想着小说里写的那些豪门大少爷、总裁什么的不都得有个婚约或是未婚妻？再不济也要有个白月光吧？”
他语气很轻快，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继续往家走，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
他好险没摔进池霁淮怀里。
藤今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又温和，被人拽得踉跄也只是呆呆地抬眸看着池霁淮。
“她不算我的未婚妻。”
池霁淮的眸子乌黑暗沉，里面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自从双胞胎被带到他面前之后，父子俩再也没说过话。
但也没过多久，池霁淮就好像突然恢复了正常似的。
池爸爸以为他冷静下来了，就想要对这件事做出解释，但面对池霁淮冰冷的眼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家的氛围就这样一直冰冷地沉寂着。
当初涂家找到池家谈联姻的事情，池爸爸第一时间找到了池霁淮询问他的意愿，也是借这个理由想要和儿子好好说说话。
而对于涂家和父亲两方，池霁淮都选择了沉默的态度，他什么也没说。
但对于池霁淮这样冷淡的性格来说，不直言拒绝，任何人都以为这是同意。
池霁淮冷眼看着他们敲定了这件事，听着他们口口声声的天作之合，对于涂矜三不五时的拜访他也不予理会。
直到订婚宴的前夕，他毫无预兆地直接离开了峯京，销声匿迹。
留给他爸一个大烂摊子。
藤今今听着他的解释，了然地点点头，脑海里的剧情也变得更加完整一些。
池霁淮去抓藤今今揣在衣兜的手，没被挣开，掌心很快把那只手包裹住。
“别生气。”他声音低沉，去看那双澄澈的眼。
藤今今回过神来，又挂上笑容，目光看向他安抚似的，“没有生气，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她。”
池霁淮就算喜欢别人，也不能是涂矜，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他一定得幸福才行。
似乎是被那掌心的热意给烫到了，藤今今笑着收回了手，先把池霁淮的手塞回他的兜里，这才自己揣回衣兜，“太冷了，快揣起来。”
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家走，藤今今兀自按压着自己藏在心底的情绪，没有注意到，池霁淮一直没再说话。
洗漱完回到屋里，藤今今就开始翻箱倒柜。
“干嘛呢？”
许深愿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动作。
藤今今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旧床单，这是他之前穷得不行的时候贪便宜买的。结果睡着很不舒服，后来就不爱铺了。
他把床单随手扔到床上，继续翻找，顺嘴回话，“我前阵子不是看到咱们这边楼有一只小猫嘛，长得挺好看的还以为会有人要，今天我又碰见它了。”
藤今今把衣服扔得满床都是，开始挑挑拣拣，“得给它做个窝呀，现在越来越冷了，真的会冻死的。”
“哦。”
许深愿把手机随手扔进衣服堆，也爬起来去衣柜翻找，“我有几件衣服不喜欢了，你拿去给它铺吧。”
两个人扔了一床乱七八糟的，许深愿把那些都直接塞回衣柜，“先睡觉吧，明天再收拾。”
藤今今也抱起来一坨，手机从衣服堆里漏出来掉在床上。
手机的屏幕亮着，显示有人发来一条消息。
他没有看那消息是什么，只是扫到了那人的备注。
这不是他的手机。
藤今今抬眼去看走到床边的人。
许深愿敛着眸子，也看了眼手机界面显示的消息。
肉粉色的唇抿了抿，半天才说：“我没回他。”
不知道是在解释什么，也不知道是强调给谁听。
藤今今看着他冷清的脸，去捏那根冷白的手指，轻声应和，“嗯，我没问。”
关了灯，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躺到床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藤今今有些睡不着。
他最近总是失眠，明明从前火锅店也一直是这个时间下班，可他就是觉得好累。
他躺在那里看着黑洞洞的屋子，蓦然被许深愿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和霁淮哥到底怎么了？”
藤今今调整了一下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名字吓到的心跳，才平静地说：“没什么呀。”
“骗傻子？”
藤今今无奈地笑了一声，两个人僵持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不是在回答那个问题，又好像是回答了。
“你说……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觉得幸福呢？如果不是我的话。”
许深愿半撑起身子来看着他，语气凉凉地警告，“如果有一天池霁淮把你抓起来关小黑屋，我是不会去救你的。”
藤今今笑出声，声音还是柔软，“知道了。”
许深愿看他这样，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他抿着颜色本就浅淡的唇，再开口时，话里也没了玩笑的意味。
“藤今今，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空气凝滞一瞬。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脸上的笑渐渐淡下去之后，他才几不可闻地喃喃出声，“嗯，我是开玩笑……”
第二天上午，藤今今背上包去取快递。
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池霁淮，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只小花猫总是活动在他们住的这一片区域，藤今今取了在网上给它买的猫粮，就猫到这里来鬼鬼祟祟地找。
“小猫咪？”
眼睛四处巡视着，他一边悄声喊，一边四处游荡，“咪咪咪咪咪？你在哪儿呢？”
藤今今在原地转着圈儿，视线瞥到不远处的一抹黄。
“你在这儿呢~”
他开心地凑过去，蹲下来看着藏到小竹林里的猫。
包里塞的东西被胡乱掏出来，藤今今用那条旧床单和几件乱七八糟料子的衣服在隐蔽的地方给它垫了个窝。
一人一猫曾经也打过几次照面，藤今今喂过它，所以小猫看起来也不是很害怕。
它看着藤今今后退了一段的距离，喵喵叫了几声，不多时就凑了过来。
藤今今安静地蹲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小猫吃饭。
身后的池霁淮突然出声，“很喜欢？”
“嗯，很可爱呀。”他说完又有些忧愁地盯着那个简陋的窝，“天气越来越冷了……”
池霁淮看着他有些愁苦的侧脸，那张细嫩的脸蛋被风吹得有些红。
他垂眸注视着缩在那里的一人一猫，缓声道：“很喜欢，我们把它带回去养？”
却没预想中的欣喜。
藤今今蹲在那里摇了摇头，似乎是没做思考，轻软的话很快就飘出来。
“猫的寿命有十几年呢，我们又不能……”
话音骤然停止。
不能什么。
总不会是想说他们两个不能活十几年。
这句话没说完。
偏偏两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藤今今觉得很冷，不知道是低气温带来的，还是心里汹涌的情绪带来的。
那道冰冷的目光也让他冻得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红唇张了张，却又闭上。
既没把话说完，也没做什么解释。
解释了，分开的时候岂不是更难过。
别有了，再多哪怕一点喜欢也别有了。
凝滞的气氛里，风卷的人心脏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