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今今午觉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他以为是幻觉,索性没理。
结果不多时窗玻璃就被人敲响,“藤今今,给我开门。”
藤今今一个激灵坐起身,立马清醒了。
不是幻觉。
是许深愿。
许深愿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个扛了大麻袋的祝煦。
“去吧,上院子装。”
“好嘞哥。”祝煦毫无怨言地直奔小院。
藤今今一脸问号地凑到许深愿身边,歪歪头:“?”
“躺椅。”
“不用了,我有一个就可以了。”藤今今闻言赶紧摆摆手。
“谁说是给你的了,是给我买的。”
池霁淮冷飕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这当自己家了?”
两人一齐扭头看过去。
许深愿有点心虚地又往藤今今身边凑了凑。
“祝煦马上就走了,我在冀城就自己一个人。”他说完清冷的脸上好像流露出一些脆弱可怜的痕迹,长睫颤悠悠抬起看向藤今今。
语气中饱含着不确定,“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当然想!”藤今今立马表态,甚至热情分享,“我买了一个很好看的茶壶,我们要不要喝茶?”
许深愿顶着旁边阴森森的视线点点头,就被藤今今拉着走了。
“看我买的纯手工紫砂壶,好看吗?”
盛满了滚烫茶水的壶身很烫。
藤今今小心地捏着壶把把茶壶往许深愿的方向推推。
他又伸出食指悬在壶身前引导着许深愿的视线,“你看,这上面还有彩绘呢!”
许深愿无所谓地点点头,但视线还是很配合地追随着那根兴奋的手指。
他接收到藤今今的视线,抬头看过去。
两人对视半晌,许深愿朝壶的方向抬抬下巴又看向他。
藤今今也看看壶,又继续对视回来。
两人就这样对看了良久藤今今才从嗓子眼挤出一个疑惑的“嗯?”
“杯,”许深愿清冷的脸上遍布无奈,让他的表情都有些生动起来,“茶杯。”
“奥~”藤今今缓慢地点着头,慢条斯理地回应他,“我好像忘记买了。”
……
许深愿看看手里快撵上茶壶大的玻璃杯。
静默半晌。
举起来碰了碰藤今今的,自己干了。
两人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喝茶,看着祝煦在院里吭哧吭哧装躺椅。
这间房子的小院连接着客厅和大卧室,客厅里开了一道门,能看见在院里忙活的身影。
祝煦忙活完进屋,径直坐到许深愿身边,顺手就要拿起他的杯子。
“放下。”
许深愿淡淡瞥他一眼,用眼神制止,“厨房还有。”
祝煦也没和他争,干脆去找了凉白开来喝。
喝完又带着他去院里看躺椅。
许深愿的视线却没落在躺椅上,而是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投射在了旁边人的脸上。
祝煦感受到那道不可忽视的目光,识趣地把搭在许深愿肩头的手拿下来,“oK保持距离。”
他抱臂靠在小院的门边,嘴角一如既往带着笑,但语气里有些怪异的情绪。
“哥你是不是对我太苛刻了?今今哥贴你的时候你也没这样啊。”
许深愿径直去体验他的躺椅了,对祝煦的抱怨丝毫不近人情,“我就是对十几岁的人抱有歧视,要么就长两岁,要么就闭嘴。”
祝煦笑了。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天生就爱笑。
现在天气逐渐有要转凉的趋势了,藤今今是比较怕冷不怕热的体质,早早就把遮阳伞和躺椅支到了院子里。
他看许深愿躺在那里惬意的样子,也想和他一起去躺。
刚迈出一步就被池霁淮拽走。
“上班。”
藤今今听话地被拽着走,但还是指着表给他看,“现在才这么早。”
“去看小旭做题,允曜琪文化水平有限,教不会。”
“奥……”
晚上回家的时候,藤今今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屋里没开灯。
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光亮还是让他把许深愿的脸看得很清楚。
池霁淮当场就要把人扔出去。
被藤今今竭力制止了。
池霁淮做出了让步,“那你晚上和我睡。”
“不要。”藤今今毫不犹豫地拒绝,而后看到对面的黑脸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里多么抗拒。
他抿了抿唇,眼睫半敛着,手指紧张地卷着衣边,但还是说:“你总这样,我就不学了。”
不学什么,不言而喻。
池霁淮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他轻轻摩挲一下那截微微泛起薄红的耳尖,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干嘛?”藤今今蓦地被抱住,双臂无措地垂在身体两侧。
池霁淮的气息不由分说地闯入他的呼吸,在他体内肆意游荡。
温暖,舒适。
互动的心跳,牵动人的神经。
“拥抱,”池霁淮的声音又低又轻,“能让人心情变好,也有助于促进感情。”
“奥……”
藤今今瓮声瓮气地从嗓子眼挤出一点声音,回到床上的时候脸还有点红。
他给许深愿盖上一点被子。
却突然和那双浅淡的眸子撞到一起。
“你没睡?”虽然人醒着,但藤今今的声音还是轻悄悄的。
“睡了,又醒了。”许深愿清冷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丝睡眠带来的模糊的哑。
藤今今躺下来,却没说话,也没问他为什么没走。
没有缘由的,在这样的气氛里,他觉得两个人都默认了对彼此有话要说。
心里的话在嘴边走了几个来回,还是没能找到最恰当的措辞。
他有些无助地叫着许深愿的名字。
“深愿啊……”
其实他和许深愿之间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情绪。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管许深愿是冷淡也好,一副看他不顺眼的样子也好,藤今今却从来没觉得不舒服,从来没在这个人身上察觉到危险的恶意。
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有时候人的感觉很准。
他就是觉得许深愿不会欺负他,那许深愿就是个好人。
他就是觉得他和池霁淮之间怪怪的,果然就是不对劲。
藤今今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又走到这里,他有些郁闷地皱起眉头。
许深愿听到这缠绕了千思万绪的声音,淡淡地丢过来一个眼神。
“你最近这么不对劲,”他口吻平淡地猜测,“怎么?发现池霁淮喜欢你了?”
???
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也能感受到藤今今饱含惊愕的视线。
许深愿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可让人惊讶的,他淡定地点评,“笨蛋。”
主动被人提起自己的心事,藤今今反倒有些冷静下来。
他思索半晌,还是直白地问出来:“你喜欢霁淮哥吗?”
许深愿并没有多做考虑,清凌凌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起。
“我也以为我喜欢他。”
他很平静,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深愿以为他是很喜欢池霁淮的,并且是非池霁淮不可的。
毕竟不管从外貌、家世、能力各个方面来评判,池霁淮都是个绝佳人选。
再加上两家人的感情摆在那儿。
他觉得他和池霁淮大概就是书里讲的那种天作之合了。
而池霁淮对他的特殊照顾,对他的维护和关心也让他觉得自己对池霁淮而言果然也是最特别的。
当年许深愿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两家人就曾打趣,说要是生出个小姑娘干脆订个娃娃亲。
结果许深愿是个男的。
许爸爸曾经几次在醉酒时侃侃而谈,期间提到当年差点就给他们两人订了娃娃亲。
继而又醉醺醺地说:“害,其实男的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大哥就会没收爸爸的酒让阿姨去煮醒酒汤。
可许深愿还是听进耳朵里了,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没那么多顾忌,他也觉得。
对啊,男的有什么关系。
他从小就跟着池霁淮,可能是因为有着两岁的年龄差,他们的轨迹总是巧妙地错开来。
许深愿一直在身后追赶着。
他上初一池霁淮已经上初三,他上高一池霁淮已经上高三。
池霁淮总是忙忙碌碌,没有时间理他。
好不容易许深愿就要上大学,想着这次有四年,总会有时间相处的。
结果池霁淮早早就要去家里的公司实习,根本不会留在学校,许深愿一气之下干脆就出国留学了。
追什么追啊,累死了。
他一直在努力追赶,可池霁淮从没为他停留过,从没回头看看他。
所以硬要说青梅竹马,好像是的。
但他们的轨迹始终都没重合。
池霁淮也始终没有对他多么亲密。
倒是也正因为这两岁的年龄差,池霁淮一直都对许深愿非常照顾,就连池霁淮的朋友也一样。
遇到事情池霁淮会向他提供帮助,他受到欺负的时候池霁淮也会出面维护。
他们虽然不在一条轨迹,但是从小到大的情分,私下里的交情,池霁淮的爱护,让许深愿理所应当地曲解了两人的关系。
他并不知道那个叫作,对父亲友人孩子的关照,不知道那个叫作对弟弟的爱护。
甚至对于池霁淮对他的冷淡有礼,以及界限分明保持距离的行为,许深愿把这解读为池霁淮良好的家教和性格。
直到他有一天见到藤今今,见到和藤今今在一起的池霁淮。
才终于醒悟般地明白。
哦,原来那个不叫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