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谢豪是单宇的人,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明檀想起之前在囚犯营的时候,她刚提出来要见连风眠,谢豪对她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当时明檀就怀疑谢豪和单宇有联系,只是还不能确定。
毕竟单宇一直看连风眠不顺眼,当初连风眠入营的时候,还被单独看管。
谢豪身为囚犯营的副统领,自然知道单宇对待连风眠的态度,他若是为了自保,而选择避开连风眠,也算是明智之举。
但眼下看到这本调香手札,明檀对于谢豪的身份,便没有任何怀疑了。
他就是单宇的人。
不过明檀又想到了刘亭。
看刘亭对连风眠的态度,应该是真心的。
或者就连刘亭也不知道谢豪的私心,还把谢豪当做可以托付的好兄弟。
没成想谢豪早就已经倒戈相向。
明檀更加庆幸,幸好当初刘亭的荷包,没有直接给到连风眠手中,不然的话,说不定连刘亭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明檀更加觉得那个荷包不能再留了。
刘亭之前也帮过她不少忙,明檀可不想牵连无辜,回头还是直接烧掉吧。
“我说,你这个止泻药还挺管事的!”
红柳笑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明檀忙将那本调香手札放回原处,然后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
红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笔墨之类的用具,边走边笑道:“我感觉肚子舒服多了,真是多谢你。”
“没事,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用客气。”
“哎呦喂,你这个朋友,真是让人越瞧越欢喜。”
红柳将托盘摆到桌上,看着明檀问道:“对了,你这个什么特……特效药是吧?是在哪家药铺买的?回头我也去买一些,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明檀扬起笑脸,道:“周氏药铺,最近这家药铺声名鹊起,每天去他家看病的人都特别多,你要想买这种特效药,下次得赶早。”
“你就吹吧!”
红柳忽然撇了撇嘴巴,笑道:“周氏不就在隔壁街上吗?听说他们家之前摊上过人命官司,差点要吃牢饭,凡是青州城内的百姓,谁人不知?眼下根本没有人去他家看病,而且我听说他家现在连送他儿子上京赶考的钱都没有。”
“……”
之前二房的人在杜家门外闹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周氏药铺出了个能治百姓的神医?
红柳整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可能没听说吧?
除非有其他的人或者事情绊住了她的脚步。
明檀扯了扯唇角,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你让我找出来纸笔,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红柳也明显不再关心特效药的事情,对着明檀露出一脸逼问的表情。
明檀眉眼弯弯,莞尔一笑,随即拿起笔。
笔锋婉转柔美,轻轻落在那些薄薄的纸页上,勾勒出一条条动人心魄的划线。
“这……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红柳索性从座位上站起身,直接来到了明檀旁边,歪着身子盯着桌上的纸页。
明檀淡声道:“这个叫旗袍,右上角显得毛茸茸的是带毛领的短袄,不过这个领子可不是用来裹脖子的,而是松松垮垮的搭在手臂上。
这一身搭配,内里的旗袍最能显出腰线,突出女性身材的体态和曲线美,再穿上外面的短袄,显得更加雍容华贵,保暖却不显臃肿,慵懒中透着优雅,是不是很好看?”
红柳唇瓣轻启,盯着明檀的画作,咦声道:“好看是好看,但这身装扮是不是稍显露骨?那么轻薄的布料全都贴在身上,想想怪让人脸红的。”
“红姐,开布庄之人的审美,自然得走在时尚的最前沿。”
明檀随手一指,淡声道:“你看看你店内摆着的那些灰扑扑的衣裳,你自己说它们好看吗?”
红柳愣了下,迟疑道:“虽然不好看,但是卖得好呀!谁家大老爷们愿意瞧见自家婆娘穿着这么妍丽招摇的衣裳在路上走?”
“为什么要在路上走?”
明檀眨巴着眼睛,轻笑着说:“也可以在自家房间里走啊。”
“诶?”
红柳像是忽然开了窍,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穿上这样惹人眼的衣裳,你说谁能忍住不动心啊!而且……”
红柳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檀挑眉,问道:“怎么了?”
红柳忽然板起脸,道:“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羞?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成亲了吗,你就讲那些闺房之乐,不知羞!”
明檀道:“是你讲的。”
红柳:“……”
“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谁会不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明檀眼底透着一丝清冷,道:“其实刚才的话,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刚说那些灰扑扑的衣服卖的很好,难道是她们真的很喜欢穿这种衣服吗?只要眼睛不瞎,谁会喜欢这种衣裳?”
这个问题,让红柳有些沉默。
明檀冷哼一声,继续道:“不是她们不想,而是她们一直在被约束,就像这个年代的女子不能读书是一个道理,为了让你接受,他们会告诉你,女子读书无用,可若真的无用,为何世上还有那么多男子愿意寒窗苦读十年,还换取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红柳笑她天真,缓缓道:“将来要为丈夫洗手作羹汤,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这样才能让夫君安心读书,等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是一件美事?”
“美在哪里?”
明檀冷笑道:“他们实现的是他们自己的抱负,女子就不配拥有自己的抱负吗?那红姐你又为何一直没有嫁人呢?”
“我……我是……”
红柳动了动嘴唇,好像给不出答案。
“看吧,你自己也不甘心。”
明檀深有感慨,继续道:“红姐,那些早早嫁人,忙着相夫教子的女子,她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被教训,如何为女,如何为妻,如何为母,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做自己。
所以你说,如果她们和你一样,见过更高的山,更明的月,还愿不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困在所谓的柴米油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