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莫眼神莫测地凝望着宫凝,片刻,他缓缓地道:“为什么怕我当真?”
“我……”宫凝神色紧张,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了吗?
他大概只当自己是她的哥哥,假若他知道她居然对他存有那样的心思,会不会觉得她龌蹉不堪?会不会不再理她了呢?
宫凝忐忑地低垂着头,无措地揪紧自己的衣摆,唇瓣被她无意识咬得快要滴出血来。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就算是要生死一搏,也不该在这种有兄妹血缘关系约束的境况里让他知道,好歹,好歹要等到她不用再扮作宫凝的时候,再将自己隐藏这么多年的秘密告诉他,然后再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宫凝快速在脑子里想出一个可以蒙混过去的借口,将要抬头说出那个借口,宫莫修长干净的手掌忽然罩住她的头顶,轻柔地揉了揉。
她一怔。
抬头,看见宫莫温润中带着些戏谑的笑容,“逗你玩儿呢,瞧把你给吓的,你岂会将你说的梦话当真?”
宫凝又一怔。
他刚刚,原来只是在故意逗她呀?
心里涌现一股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情绪,将整个胸腔涨满,有些微的疼。
两人走出房间,宫凝妈妈正在院子里扫地,看见他们,朝宫凝挤了下眼睛,意思很明显,昨晚怎么样?
宫凝:“……”您真是亲妈。
宫凝懒得理她,到井边打了些清水上来,与宫莫一起洗漱一番,宫凝妈妈趁此空当将早饭摆上桌。
吃完早饭,宫凝带着宫莫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遇到相熟的乡亲,宫凝总是礼貌地先问好,然后便嘀嘀咕咕用方言说两句话,再然后都很有默契地笑着看向宫莫。
宫莫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好挽起唇角冲他们笑笑。
一圈儿转下来,他的脸都要笑抽了筋。
中午吃完午饭之后,两人便离开了。
离开前,宫凝妈妈攥着宫莫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宫莫虽然整句整句的听不明白,但还是能听懂其中一两个词,比方说,‘照顾’,大概是让他照顾好宫凝吧。
“我会的阿姨,您放心,我们家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这话既是承下了宫凝妈妈让他照顾宫凝的嘱托,其实,他也是在暗示宫凝妈妈,宫凝是宫家的女儿。
可是听在宫凝妈妈耳朵里,却变了味儿。
依依不舍地挥别家人,宫凝神情落寞地坐在副驾驶发呆。
“你若是舍不下,以后常回来看看就是了,何必这么哀怨?”
“你不明白。”宫凝侧头看着宫莫帅气的侧脸,耳垂那颗朱砂痣红艳欲滴。
你不懂,宫莫,我难过的是,离开这里,我与你的距离,又要拉远了。
回城有一段路两面高山耸立,地势险要也是回帝都的必经之路。
天公不作美,他们刚出发没多久,便下起了大雨。
那段地势险要之处,竟发生山体滑坡,来势太过凶猛,冲破了防护网,阻了回城的路。
等宫莫与宫凝到的时候,那处已经集聚了好些车辆,据悉,估计要等到第二天才能通车。
可是明天上午公司有重要的会议,宫莫必须要出席,若是明天才能通车,那他必定是赶不上会议的了。
第二次觉得,当初真该坚持让宫旭跑这一趟的。
天色渐暗,雨势有增无减。
宫莫随着车流将车驶到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因为山体滑坡来得突然,一时间镇子上滞留了好些过往的车辆。
镇子上的酒店旅馆什么的,也沾了滑坡的光,房价涨上了天,还是纷纷满了房。
宫莫开着车,找了一家又一家,全都被告知已经没有房间了。
镇子不大,很快被他跑了个遍,最终只能无奈地决定,在车里凑合一晚上罢。
宫凝心里窃喜。
求之不得啊。
两人随便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整洁的饭店吃了晚饭,将车子停在一处收费的停车场里,宫凝睡后座,宫莫睡前座。
宫凝唇边含笑,就这么呆在同一方空间,她也是幸福的、知足的。
半夜。
她被小腹一阵酸胀感折磨醒,约莫是要上厕所了,而且还很急。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停车场水泥地上的积水,在昏暗的路灯的照射下,一泊一泊地泛着镜子般的光亮。
此处没有厕所,该关门的店也已经关门,宫凝简单分析了一下眼前境况,大约,只能在野地里解决了。
可是,夜深人静的,她害怕。
但,叫醒宫莫陪她,似乎更加难为情。
左右权衡,她选了前者。
为了安全着想,宫莫在睡觉前将车门都锁了,宫凝轻手轻脚地起身,身子从前排座位的中间探到驾驶室里,无意的一低头,她的脸正对着宫莫的。
宫莫睡得很熟,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精致温润,薄薄的唇瓣微微抿着,只要她微微上前,她的唇便能碰触到他的。
宫凝心里猫抓一般,犹豫片刻,她乖乖地按下按钮,打开车门。
下车,她前后左右看了看,最后锁定绿化带中的一株矮灌木,矮灌木的一侧紧挨着围墙,她做贼似的钻进矮灌木与围墙之间。
正要解裤扣,一只手猛地从后面捂住她的嘴!
宫凝浑身一麻,脑子一懵,恐惧感一下子传遍四肢百骸。
遇到坏人了。
身后的人用力拖着她走,也不知道要拖到哪里去,宫凝拼命挣扎,慌乱之下,张嘴对着那人的手用力咬下去。
她真的是用了死劲儿了,那人吃痛地闷哼一声,手稍稍松了些,宫凝立刻推开他,边奋力奔跑边扯直了嗓子大叫:“宫莫!”
在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只剩下宫莫。
其实,宫凝起身开车门的时候,宫莫就已经醒了,她这么晚了悄悄开车门下车,他大约能猜到她是要干嘛。
既然不叫醒他,大概她是不好意思的,索性他也就当不知道了。
他看见她往矮灌木那边做贼似的溜过去,还觉得有趣,笑了一番。
不过他很快便收回视线,自然没有看到有个黑影冲那边去了,直到,一声紧促的‘宫莫’二字传来,他才意识到,出事了。
匆匆下车,正看见宫凝慌慌张张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糟发糟服的男人,远距离加上光线不明,宫莫只能隐隐辨认出那男人大约是个流浪汉。
宫莫几个箭步跑过去,与那流浪汉厮打在一起,三息之后,那流浪汉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他回身,将蹲在一辆车旁瑟瑟发抖的宫凝拉起来,抱进怀里安慰道:“凝凝不怕,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教她一个女孩子如何不怕。
可是,宫莫的怀抱给她一种很安心很踏实的感觉,却也让她很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她抬头,想要说:“早知道我就喊你跟我一起去了。”
只是,话没来得及出口,她的视线越过宫莫的脖颈,看见原本倒地不起的流浪汉,极速冲过来,他的手里,有什么东西寒光一闪。
宫凝的瞳孔骤然紧缩,是尖刀!
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也来不及说,她猛地抱住宫莫转了一百八十度。
当她站到宫莫原本的位置,尖锐的疼痛也从后腰传遍她全身。
血腥气在此处弥漫,她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宫莫震惊与不敢相信的眼神。
若她就此消殒,却被他从此记住,倒也是不错的。
宫莫从来没有如此惊心过。
也没有如此恐惧与慌乱过。
他不知道自己恐惧什么,慌乱什么,将宫凝送往医院的路上,一向遵守交通规则的他,将所有违反交通规则的事都做遍了。
抢救室外,他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心里的疼,翻江倒海。
五个小时之后,朝霞铺满东方十里长空。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面色严肃,“手术虽然成功,但病人伤及重要器官,能不能醒来,还要看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
宫莫满目红丝,狰狞地瞪着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不要激动,我的意思很简单,二十四小时内能脱离危险,她便能活,否则,只能请先生节哀。”
------题外话------
二更,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