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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风很大,孙承宗老脸的风尘也遮掩不住,但他的精神头却是极好。
看着不远处后金军连绵叠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营帐,再看看明军前哨战阵之前,正仿似蝼蚁一般,密密麻麻小心推土的后金军杂役和汉人奴隶,孙承宗稍稍放松了些的脸色登时又凝重起来。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并不是询问战事,而是道:“元庆,这几年,辛苦你了啊。”
李元庆一愣,片刻,不由重重点了点头,“阁老,您回来,元庆心里就有主心骨了啊。”
孙承宗的能力,包括眼界,的确是……让人有很多理由去诟病。
哪怕是李元庆呢,一时也有些不能理解孙承宗的‘天真’。
但孙承宗的人格,包括他这种……这种追求,李元庆却是也深深佩服不已。
只可惜……
孙承宗笑了笑道:“元庆,此时时局虽坏,但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嘛。老夫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说着,孙承宗眼角边苍老的鱼尾纹,一时都舒展了不少。
“呃……”
李元庆一时也有些无语,没想到,这老爷子,一上来就给他戴这么高的高帽子……
刚想要拒绝,但李元庆却正看到孙承宗说不出期待、甚至有几分哀怜的眼神,李元庆到了嘴边油腻的话,忍不住又咽了回去。
片刻,李元庆笑道:“阁老。鞑子此时目的不纯那。以卑职的经验来看,平谷防线,咱们若只是守,怕是很难会有收获的。”
李元庆这话虽是看似简单,但只有身在局中人,才能明了,李元庆这话~~,已经到线了,更到份儿上了。
说白了!
后金军主力此时已经瓢满钵满,便是条狗为统帅,也能知道,跟严阵以待的明军主力硬罡,哪怕胜了,也绝得不偿失。
而关宁主力此时虽到了,精骑环绕,但他们跟后金军主力相比,明显还是差了数格。
更不要提,关宁主力之中,‘觥筹交错’,错综复杂,哪怕是孙承宗呢,又能真正指挥动几人?
这就注定了,明军很难对后金军发起主动进攻来。
毕竟,大家就这么点‘老婆本儿’,有兵就有权,有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没有好处,没有把握,谁又敢硬上?
华夏官~场,一直讲究的就是‘无过便是功’。
大家都是宿将。
说的难听点,大家都是老油子了。
谁又会、谁又敢~~~,在这般时候出头?
孙承宗此时虽然老迈,甚至有些昏聩了,但~~,‘惯性原理’使然那。几十载浮沉起落,最基本的政治~敏感性,他还是有的。
片刻,他便消化更明了了李元庆的深意。
凝神思虑了半晌,孙承宗这才道:“元庆,难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李元庆笑着摇了摇头,“阁老。无他啊。有我无敌,有敌无我!唯有正面罡上去,硬碰硬的来一场!”
“………”
孙承宗登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半晌,这才道:“元庆,你……”
李元庆一笑:“阁老,若您发话,明日,我李元庆,愿率长生营主力将士,主动出击,攻克鞑子营寨!”
“………”
孙承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眼睛里老泪都翻涌出来,忙重重点了点头,用力拍着李元庆的后背,“元庆,元庆,你……好,好啊!若你能击溃鞑子!老夫便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必定要为你拼个好前程!”
李元庆一笑:“阁老,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能为阁老效死,是元庆此生最大的荣幸!”
说着,李元庆恭敬单膝跪倒在地上!
孙承宗连连重重点头,“元庆,你的赤胆忠心,老夫会据实禀报皇上。但功者赏,错者罚!又岂能没有规矩?更不要提,还有这么多将士们呢!元庆,只要你能击溃鞑子主力,老夫必竭力保你伯爵之身!”
李元庆等的就是孙承宗这句话,忙恭敬对孙承宗磕了个头道:“阁老,吃过午饭,元庆便开始筹备!阁老,请!”
孙承宗不由大悦,“好!元庆,你来扶着老夫。”
…………
因为孙承宗的执意,不愿离开战场,原本准备在县衙内的午宴,便临时调到了平谷南门营地的大帐内。
此时,祖大寿、祖大乐他们祖家一帮人,满桂,吴襄父子,候世禄父子,包括李元庆麾下长生营、陈忠本部、张攀、陈~良策、徐敷奏等等诸部将官,足有上百人,将大帐内挤得是满满当当。
足以改变整个历史进程的‘泥腿子们’,基本上都聚齐了。
但因为李元庆刚才与孙承宗的密谋,这午宴显然是不能喝酒了,自然不用搞大圆桌,直接就是类似后世小自助的简单午饭,以吃饱肚子为主。
孙承宗高高坐在原本属于李元庆的虎皮宝座上,精神极为振奋,哈哈大笑道:“诸位~,诸位将军,尔等都是我大明宿将,更是国之栋梁!老夫虽是新官上任,但咱们大伙儿,也都不是外人了。来,老夫便在此,以茶代酒,敬诸位将军一杯。”
“阁老……”
“阁老,您太客气了。”
众将纷纷起身,恭敬饮尽杯中茶水。
孙承宗也喝掉了他杯中温热的茶水,哈哈大笑道:“都是老熟人,老夫便也不卖关子了!老夫刚才已经与李帅达成了共识。明日,李帅将亲领起本部长生营主力,主动出击,攻克鞑子营寨!而此事若成,老夫将保举李帅伯爵之身!”
“什么?”
“这……”
“竟然去主动攻击鞑子营寨……”
“伯爵?伯爵……”
帐内诸将登时炸开了锅。
这两个消息,不论哪一个,那都是原~子~弹级别啊。但此时,老孙不过刚刚抵达平谷城,屁股还没坐热呢,却一下子抛出了两个……
祖大寿此时的脸色止不住也有些发绿了。
李元庆这狗日的,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嘛?这他娘的……这话他也敢对孙承宗说?
怕等下,这狗杂碎必定要找什么理由推脱吧?
祖大寿忙小心看向了他正对面的李元庆。
祖大乐也有些被吓尿了。
见过胆大的,见过胆肥的,却是~,却是没见过李元庆这么胆大、又这么猖狂着胆肥的啊。
伯爵是好,这谁都知道。
但~,可别忘了,对面是后金军主力啊。皇太极都亲临了啊。这……
吴襄一时间手脚都有些发凉。
李元庆这,这是想干什么?他难道真的不想过了?后金军主力十余万人那,这,这竟然要出动出击……
李元庆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秀逗了啊……
陈忠一时简直也有些不可理解。
元庆这是,这是……哪怕是想要封爵,却也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啊。最起码,得等关宁这帮狗杂碎先上去磨磨鞑子的锐气再说啊。这……
满桂一时也有些彷徨了。
元庆这是要逆天啊。跟鞑子主力硬罡,那怕就算是赢了,却也必定要下血本啊。这,这买卖不是太赚啊……
吴三桂一时小脸儿也止不住的涨红起来。
在来平谷之前,他本已经卯足了力气,准备在这场大战中好好把握机会,再立新功,争取~~,能继续进入天子的视线,在把他的声名威望先提起来,打好基础,筹谋着以后能与李元庆抗衡呢。
但此时,李元庆却是要,要……
这就好像是萤火看到了皓月,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吴三桂简直感觉,他好不容易、费劲了千辛万苦,这才积攒下来的这些自信,怕要有一下子灰飞烟灭的趋势啊。
左辅,张攀,陈~良策,徐敷奏,候世禄父子,一时也都是脸色各异,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但段喜亮、许黑子、孔有德、顺子、李三生这些长生营的将官们,在经过了最初的错愕之后,却是止不住的兴奋起来。
李元庆在他们心中,那简直就像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啊。
此时,他们虽是不明了李元庆的计划,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对李元庆建立起了仿若本能一般的信赖!
大帅既然敢这么说,那必定是有万全的把握啊!这种机会,弟兄们又怎能浪费?
李元庆自是清晰的注意到了身边众将的神态,笑着看了孙承宗一眼。
孙承宗正巧也看向李元庆这边。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是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孙承宗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李元庆啊。
弹指间,大势尽在掌握!
也无怪乎,袁蛮子那么强势的人,到头来,还是要折戟沉沙、低头吃土了啊。
没有李元庆的支持,这辽地的军务,又怎可能玩的转?
更不要提,此时东江主力还没有过来呢。
只要这一战,能打出士气,打出大明的威风来,或许~,距离与后金军主力决战的时候,真的并不遥远了啊。
“呵呵。诸位将军。鞑子主力势大,李帅也对老夫提出了一些要求,需要你们各部协调应对,共同应对明日战局。不过,这事情,还是由李帅亲自来说吧。”
孙承宗笑着扫视众人一圈,又将目光重新聚集到了李元庆身上。
这么多年,大风大浪,孙承宗着实是经历了不少,却是从未有一次,能像是现在这般轻松,更这般大势在握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哪怕他的权威、权势,要分给李元庆一些,但孙承宗却是能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意愿在走。
有人替他扛起了不好的,而他,只需要享受其中好的。
李元庆也不客套,笑着站起身来,对众将一抱拳,“诸位,阁老说的不错。都是老熟人了。咱们也不墨迹了!满帅,明日,你可愿意为我护卫右翼?”
满桂一愣,片刻便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愿?能与天下闻名的李元庆一起并肩作战,是我满桂的荣幸!必尽心竭力,完成李帅所托!”
李元庆也是哈哈大笑,又对陈忠道:“大哥,你可愿拱卫我后阵,随时接应?”
“呃……”
陈忠心中一时却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他不明白李元庆为何会如此着急,但此时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又怎可能不给李元庆面子?
忙道:“元庆,我陈忠必为你坚实的后墙,随时充作预备队!”
李元庆笑着点了点头,扫过祖大寿、祖大乐、左辅、吴襄,但最后,却是在吴三桂的小脸儿上停留下来,笑道:“长伯,你可愿为我护卫左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