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奴才萨哈廉,见过……见过李帅。”
当身上的毛刺儿被剥开,此时,萨哈廉简直比狗还要温顺,额头贴地,屁股朝天,恭敬跪倒在李元庆脚下。
他本想称呼李元庆为‘姑父’、拉近下双方间关系的,但纠结片刻,他还是做出了一个最稳妥的选择,并没有贸然,颤颤巍巍的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李元庆手中的烟蒂已经燃出了不少的烟灰,但李元庆却仿似走神了,英挺的脸孔被遮掩在淡淡缥缈的烟雾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
一分钟,两分钟……
很快,五分钟已经过去,但李元庆这边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萨哈廉额头上的冷汗,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帘,止不住的往外翻涌开来。
此时时间虽并不是太长,但萨哈廉的双腿却已经有些跪不稳了,整个身体几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骨头软了,怕是稍稍一阵小风儿,便能将他刮倒。
但李元庆不说话,萨哈廉又怎敢说话?
只能是拼死强撑着,继续忍耐等待,等待着眼前这个简直仿似山岳般巍峨深沉的男人的审判。
这时,李元庆忽然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手里只剩下一点点尾巴的雪茄,狠狠将烟头按死在旁边的茶盏里,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萨哈廉的小心肝登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说不出艰难吃力的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看着李元庆的鞋面。
半晌,李元庆似是有些疲惫般的缓缓道:“萨哈廉,我想知道,此事,你怎么跟我解释?”
“李帅,李帅,都怪奴才让猪油蒙了心、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傻事儿啊。李帅,李帅,恳请您看在小姑姑的份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绕过奴才这条狗命吧!李帅……”
本来,在进来这极为熟悉的客堂之前,萨哈廉心里已经准备了多种预案,准备用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李元庆,再跟李元庆谈条件。
毕竟,他萨哈廉可是血统纯正的后金王族,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他有李元庆需要的东西,李元庆总不会真的一刀将他杀了。
但此时,李元庆简直仿似地狱一般的深沉,看似平稳内敛,实则却是仿似遮天的迷雾一般的威势,着实是给了萨哈廉极大的心理压力。
尤其是李元庆颇有些惜字如金,萨哈廉哪还敢再耍滑头?
就生怕一言不合,李元庆真的将他剁碎了喂狗啊。
李元庆默默的看着萨哈廉,英挺的脸孔上,依然没有半分表情,淡淡道:“萨哈廉,你是个聪明人。我一向很讨厌跟聪明人废话。想在我这里活命,可以。但~,你得先拿出你的本钱来。”
萨哈廉一时简直汗如雨下。
他虽是已经无数次想象过,在这间他已经住了十几天的客堂内,究竟会与李元庆有怎样的对话,但他却是做梦也没想到,他所有的想象,所有的筹谋,在真正面对李元庆的时候,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已至此,萨哈廉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爱新觉罗家的荣耀啊。
荣耀能当饭吃么?
荣耀能比他的小命儿更珍贵么?
忙道:“李帅,平谷城此时是大金的核心中转站,大金的各方面物资、人丁,都是经过平谷城,再转向遵化、喜峰口方向。只要李帅能绕过奴才的小命儿,奴才,奴才愿意为李帅将大金的所有物资、人丁,都吸引到平谷城来。”
“呵呵。”
李元庆淡淡笑了笑,片刻,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萨哈廉,你让我很失望!很失望啊!来人,将萨哈廉这狗杂碎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
片刻,厅内五六名虎狼般的亲兵,大步冲进来,拉起他便要往外拖。
萨哈廉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刚才话里的纰漏了,忙拼命挣扎着呼喊道:“李帅,李帅,奴才昏了头。奴才说错了话。李帅,奴才有大金此次入关的详细军力,只要李帅肯绕过奴才的性命,奴才愿全部献给李帅啊。李帅……”
李元庆大步站起身来,对几个亲兵摆了摆手,大步走到了萨哈廉身前。
萨哈廉此时已经像是淋了雨一般,忙用力抱住了李元庆的脚,“李帅,从今之后,奴才萨哈廉,就是您最忠心的奴才。不论您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必定尽心竭力,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啊!”
李元庆笑着蹲下身来,一把扯住了萨哈廉的金钱鼠辫,猛的往后一拽。
“哎哟。”
萨哈廉吃痛一声,本能的被带着抬起头,正面面对李元庆。
李元庆淡淡笑了笑:“萨哈廉,你小子,比泥鳅还滑溜啊。不过,看在小伦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你阉了,送到京师伺候皇上。二,把你阉了,留在长生岛。”
说着,李元庆笑着拍了拍萨哈廉的脸颊,“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半个时辰之后,把结果告诉我。带走。”
“是!”
几个亲兵像是拖死狗一般,拖着萨哈廉便往外走。
直到快要到门口,萨哈廉这才反应过来,忙拼命挣扎着大呼:“李帅,您不能这么对我,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对您有大用,我对您有大用啊……”
可惜。
他这点力气,又怎的可能是如狼似虎般的亲兵们的对手,很快,他的声音便渐行渐远。
片刻,陈忠嘿嘿笑着从一旁的侧门里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肥硕的烤羊腿,“元庆,瞧。怎么样?还成吧。这可是我亲自烤的。对了,萨哈廉这小子没给你找麻烦吧?”
李元庆一笑:“大哥,刚才是谁在门外面偷听来着?”
“呃……”
陈忠老脸不由一红,片刻,却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元庆,萨哈廉这厮,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又是后金王族,可绝不能留在长生岛啊。依我看,把他那活儿割干净,给皇上送宫里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元庆笑了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大哥。此事,还不着急。我想~~,咱们在平谷这边休整几天。”
“呃?”
陈忠登时一惊,万万没想到,顺利拿下了平谷城,李元庆却又会突然改变计划,忙道:“元庆,这,这事情不好吧?咱们本来便是进京勤王,此时离京师还有几百里地,这……朝廷万一追究下来,咱们不好交代啊。”
李元庆一笑:“大哥,我刚才一直在想,咱们此时急急赶去京师,袁蛮子那边,又该怎么办?再者~,咱们已经有了平谷城,你又受伤了……”
陈忠便是再愚钝,此时,却也抓住了李元庆主线,忙压低了声音道:“元庆,你,你是说……”
李元庆大步走回到主座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大哥,有时候,咱们不能只为自己想,也得为弟兄们,多想一想啊……”
…………
京师,东直门营地。
天色刚刚放亮,吴三桂这边便已经收拾立整。
昨日下午,不出意外,关宁主力又被狗鞑子杀的惨败。
他的老爹吴襄虽是拼尽了全力,精锐家丁尽出,想要拼死搏些战功出来,却不防~,整个大势已经失控,各人各部都只顾着逃命了,吴襄便是有心杀敌,却根本无力回天,不但主力溃败不说,家丁甚至都损失了几十人。
这让吴三桂稍稍升起的对未来的一丝期待,一下子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料,他这边问题倒不是太大,可老爹吴襄那边就……
若是在他吴三桂的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的看着老爹出事……这~~,他吴三桂还有何颜面,再活在这个世上?
要知道,按照大明的惯例,文臣最多不过下狱,要掉脑袋的直接责任人,首选武将们这些泥腿子啊。
尤其是……若舅父祖大寿这边万一真的要……要造反,那他们吴家可真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思前想后,吴三桂决定跟满桂摊牌。
已经是这般事态,已经由不得他再犹豫了!
哪怕他吴三桂豁出去、拼着自己的前程不要了,却也必须要在这泥汤子之中,把父亲拉出来。
吴三桂大步来到满桂这边,直接跟满桂表述了他想‘抗命’,前往南线战场,支援父亲吴襄的战事时,满桂却是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他。
“长伯,此事,你其实未必就要去南线。只要你能把握住这边,多搞些鞑子首级,分给你父亲一些,不也成?”
看着满桂有些缥缈,却又有几分真诚的眼神,吴三桂瞬时也反应过来,满桂这话,可是到家了啊。
这些时日,他的努力,终究并没有白费,他已经赢得了满桂的认可。
但片刻,吴三桂却苦笑着摇头道:“满叔,您的好意,小侄心领了。不过,您又不是不知道,南线战事,简直……简直是不堪入目啊。小侄想拼一拼!小侄也想好好看看,这些狗鞑子,战力究竟有几何!”
满桂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沉吟半晌,这才笑道:“长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好事儿。但关键,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掂量清楚分量那。”
吴三桂忽然用力跪倒在满桂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满叔的恩义,小侄铭记于心。可是,父亲前程叵测,小侄唯有拼死一搏了!”
满桂忽然笑起来,用力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既然长伯你如此坚持,我老满也不再劝了。年轻人,好好干吧!这边的功绩,叔我依然给你留着!”
“满叔?”
吴三桂一时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满桂。
满桂一笑,“长伯,元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风险越大,机会却也同样越大。”
“呃……”
吴三桂忽然也反应过来,忙重重对满桂磕了几个头,“满叔,小侄告退了。若此行小侄侥幸还活着,必大摆筵席,与满叔不醉不归!”
看着吴三桂步步生风的快速离去,满桂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
这小子,他真的能成为元庆第二么?
离开了满桂的营地,吴家的近两千家丁已经集结完毕,一个心腹家丁千总,忙快步过来跟吴三桂汇报道:“少爷,都已经收拾妥当。”
吴三桂重重点了点头,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风险越大,机会却同样也越大!
尤其是皇上那边……
仿似一根线,一下子脑海中诸多散乱的点,一下子串联起来,吴三桂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李元庆为何这般猖狂?简直蔑视天下?
无怪乎就是因为他有着常人难以拥有的强势力量和显赫战功罢了!
只要他吴三桂能好好把握眼前的机会~,又何愁他们吴家,没有出头之日……
片刻,吴三桂又恢复了斗志昂扬,冷冽道:“通令全军,出发!”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