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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庆也没想到田宏遇这么早便着急表了态,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但转瞬,却就舒展开来。
田宏遇这厮,真正处理起事情来,可远不像他表面表现的这般憨厚、甚至是憨傻啊。
这厮直接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公然表态,显然~,对宫内的东风、西风风势,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都非圣贤,有小算盘,也是人之常情。
倘若他李元庆与他田宏遇的利益不一致,这厮又怎可能会这般亲昵?
李元庆在利用他,他何尝又不是想利用他李元庆?
片刻,李元庆的嘴角边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宫内风势,虽历来是大忌,但老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来炼’,李元庆倒要看看,田宏遇这厮,到底还有什么好手段。
至于周国爷那边……这倒正是李元庆与他相交的一个好机会。
依照周国爷的身份,想来~,他应该很容易便能分的出轻重来。
此时,厅内的空气仿似被凝滞了一般,就好像外面的大雪一般,被凝固起来,几乎连喘息声都听不到半分。
田宏遇这时也发现,他这边,实在是有些太急了,不由偷偷飘向李元庆。
李元庆英挺的脸孔上虽没有半分波澜,但田宏遇却明显感觉到了什么。
他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懊恼,他怎么就能这么急呢?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才与李元庆这边搭建起来的桥梁,怕是要产生裂痕那。
不过,田宏遇也不是傻子,忙对着一旁的范永斗使眼色。
范永斗此时又何尝不明白其中奥妙?又岂敢轻易说话?
他小心看了李元庆一眼,登时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深意,田宏遇这步棋,的确是走岔了啊。
但田宏遇的面子他范永斗可不敢不给,再者,他也必须要在李元庆面前表个态,踌躇片刻,范永斗笑着看向九娘道:“大管事,范某是个生意人。一直相信,凡事都有个价码。大管事若是觉得为难,可说出个价码来。咱们双方也好商议一下,有没有谈下去的可能嘛。”
九娘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她也明白,今天这事情,简直是踩到马蜂窝上了啊。
但避已经避不过去,她也只能强撑着精神、硬着头皮撑下去。
片刻,九娘忙道:“这位范爷,倒,倒不是奴家不想给您诸位一个价码啊。实在是,实在是颜夕姑娘还没有出阁,乃是无价之宝,奴家根本给不出价码来啊……”
范二公子、王公子这边,此时脸色也是各异。
他们此时也将事情看明白了些。
此时,事情虽看似出在了李元庆身上,但实际上,早已经超脱了李元庆的控制范围。
范二公子、王公子这边,倒也想好好看看,威凛天下的李元庆,到底要改如何处理这看似平静下的汹涌暗流。
李元庆这边却不疾不徐,慢斯条理的品了一口茶,笑道:“既然九娘有难处,那~,元庆也不敢为难九娘。这样~,九娘,元庆现在便将颜夕姑娘带走,晚些时候,咱们单独开一桌酒宴,慢慢聊,如何?”
“呃?这……”
九娘登时面色大变,简直感觉耳后面阴风都吹起来。
她早就知道李元庆胆大包天,却从未想到过,李元庆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啊。
这……
李元庆竟然想直接将颜夕姑娘带走……
若是被她后面的东家知道了,那还不得剥了她的皮啊。
“李帅,这,这……”
九娘一时简直不知所措,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李元庆这边又不疾不徐的笑道:“九娘,元庆当然也知道九娘的难处。这样,元庆先留些定钱在九娘这里,人呢,我先带走。但九娘您可跟元庆一起,咱们换个地方,单独再办一席,直接与后面那几位爷当面聊聊,可好?”
见九娘还是没有反应,李元庆又笑道:“若是九娘还不放心,那~,元庆便请天子过来,当众做个见证,如何?”
“啊?”
“这……”
周围众人登时不由都是噤若寒蝉,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
见过狂的,却真是没见过李元庆这么狂的啊。
他竟然……竟然要天子过来,看他李元庆为一个花魁赎身,这,这真是……
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过来啊。
若是万一……岂不是……
范永斗这边也是冷汗直流啊。
他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李元庆竟然要直接把这事情捅到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这,这不是找死吗……
但李元庆显然不是这么贸然之人呢?却为何……
一瞬间,范永斗的脑子深处却登时一个机灵。
也无怪乎~~,连~,连凶残的鞑子,雄才伟略的皇太极,也很难是他李元庆的对手了啊。
李元庆这心思,简直是深似海啊。
与其让颜夕姑娘赎身之事,成为了宫内东风西风的着力点,又何如,直接告知与天子知晓,让天子来做这个决断?
毕竟~,他李元庆是边关重将,国之栋梁,身边怎么着也要有人伺候,天子也不能只让马儿跑,而不让马儿吃草。
更不要提~,此时,事情虽看似要闹大,但却还完全在掌控之中。
天子对于李元庆这般真诚的态度,还能挑不是?
尤其是~,李元庆与王承恩之间,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寻常那……
纱幔里面,颜夕姑娘也完全呆住了。
她虽早已经体会到了李元庆的胆大包天,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元庆竟然会这般胆大包天,竟然,竟然让天子出面,见证她赎身……
这~,这简直是大明国朝几百年来的头一回吧……
这……
田宏遇这边冷汗也止不住的渗出来。
他忽然发现,与李元庆相比,他就算是国爷,又能怎样?他能玩的过李元庆的手腕子?
虽然天子平日里对他这老泰山很爱护,但这种事情,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他也能知道,他怎的可能跟正如日中天的李元庆硬刚……
更不要提,还有他那位虎视眈眈的老兄弟老周呢……
李元庆这边却不疾不徐,简直波澜不惊,又笑着对九娘道:“九娘,时候已是不早。咱们还是别墨迹了,现在便动身,如何?”
“这……”
九娘刚要说话,这时,屋外却有龟奴急急跑过来。
但他刚要俯到九娘耳边说话,却骤然看到了这般紧张的气场,不由一下子呆住了。
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忙低声道:“大管事,外面,外面有几位熟客公子,要找颜夕姑娘听曲儿,已经到这边了。”
“啊?这……”
九娘登时也回过神来,忙看向李元庆,又忙回头看向外面,正看到几个年长的公子哥,有说有笑的走进院门口来。
主要是李元庆此时身边的亲兵只有杨磊他们五六人,人手所限,并没有守外面的院门,而是一直随侍在门口。
而这群公子哥一看到门口的李元庆亲兵,登时也是一愣。
李元庆这时却看清了来人的相貌,片刻,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只见门外一个公子哥已经快步朝着杨磊迎过来,惊喜道:“杨兄弟,您在这?那李帅……”
杨磊忙恭敬对这公子哥一礼,“叶公子,大帅正在里面。卑职马上为您通秉。”
来人竟然是叶启明、杨妙才、周维、周煌众人。
片刻,杨磊刚要进门,李元庆却直接笑道:“原来是叶兄过来了,杨磊,还不快请几位公子进来。”
李元庆虽只是点了叶启明一人的名,但不论是杨妙才,还是周维兄弟,他们又怎能不明白李元庆的深意?
杨妙才、周维皆是官场中人,此时来逛窑子,传出去显然不好听。
尤其是这边还有外人,更是很容易暴露他们与李元庆的关系。
但叶启明还没有入仕,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李帅。”“李帅。”
众人笑着进门内来,却登时也看到了里面的形势,不由一下子都呆住了。
李元庆不疾不徐的笑道:“叶兄,几位公子,你们今日个想要再听颜夕姑娘唱曲儿,可能有些困难了。元庆打算为颜夕姑娘赎身。若是叶兄和几位公子不介意,过些时日,可去元庆府内听曲儿。”
“呃……”
叶启明几人这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但谁又敢在这种时候说话?
也无怪乎啊,今日他们来明月楼,连个招呼的人也没有了啊。原来都在这边啊……
李元庆这时笑着站起身来,对门外道:“杨磊,安排几十顶小轿过来,把外面马车准备好。今日,就这样吧!”
“是!”
杨磊这边赶忙派人去办。
室内却登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寂。
李元庆慢斯条理的点燃了一颗雪茄,大步来到门口,享受着这洁白寒冷的天地。
但身后屋内的空气却更加凝滞,没有人哪怕敢有任何多余的一分动作。
早就知道李元庆强势,也体会到了李元庆的强势,却是从未想过,李元庆竟然会这般强势啊。
尤其是田宏遇,简直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这时终于明白,李元庆能走到今天,那可绝非是侥幸偶然。
本来,他可以占尽优势,名利兼收,却想不到,偷鸡没成,手上却是沾了满手的屎。
这……
但~,世上什么药都有卖,却唯独没有后悔药。
就算用屁股想,田宏遇也明白,周奎那狗日的,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啊。
不多时,李元庆的亲兵招呼着龟奴,已经将几十顶小轿抬到了外面。
李元庆回身笑着对九娘道:“九娘,走吧。别让后面那几位爷久等了。咱们直接回三福客栈。二娘,你去将颜夕姑娘她们接上。”
“呃?是。”
白二娘忙去了纱幔里面,招呼颜夕姑娘和她的侍女出来,安排她们一一上了小轿。
九娘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被李元庆亲手扶着,上了小轿,直接在李元庆和二百多名亲兵的护卫下,出了院门。
等李元庆一行人已经走远了,大雪都快要将有些杂乱的脚步盖住了,屋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田宏遇也顾不得后脑勺还说不出的疼痛了,忍不住用力一拍脑门子,却‘哎呦’一声痛呼。
范永斗此时也有些摸不准形势了,这,这接下来,到底要怎么收场呢?
但片刻,田宏遇却是忙挣扎着起身来,低声对范永斗啐道:“老范,你他娘的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元庆。”
“呃?”
范永斗这才回过神来,忙快步跟在了田宏遇身后。
心中却暗道:‘这位田国爷,这次怕是要栽个大跟头喽。不过,这正好,若是不磨磨他的锐气,接下来,又怎的好揉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