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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宽甸老林子东北部深山里的一条羊肠小道里。
数以万计的东江军儿郎,排成了一条红色的长龙,顶着秋日午后的烈日,正缓缓朝着南方退却。
东侧的山坡上,一颗老银杏树的树荫下,一身戎装的毛文龙,腰佩尚方宝剑,坐在一块被风化的光滑的岩石上,手中拿着一片大树叶,缓缓的扇着风,舒缓这午后的燥热。
身边,几十名毛文龙改了姓的‘毛’姓亲兵,随侍左右。
可惜,就连他们~~,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吐着舌头,就像是被这烈日晒蔫了的树叶子。
看着底下羊肠小道儿里,一个个无精打采、正艰难的顶着烈日行军的儿郎们,毛文龙的心里,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毛文龙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真的是想不明白啊。
这几年,好不容易,辽东、辽南拼上了性命,弟兄们都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才换回了此时来之不易的顺畅局面,但~,但朝廷和袁督师却……却在这个时候,抛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幺蛾子’……
东江本部的此次军事行动,就是奔着老寨而去。
也是毛文龙积攒起了这几年最大的力气,想要对老寨完成致命一击的一次‘杀手锏’。
为此~~,毛文龙率领东江军的儿郎们,早在七月中,便已经偷偷离开了皮岛,只挑夜间行军,并一直在宽甸的深山老林子隐藏了快两月。
甚至~~,毛文龙还特意断绝了与后方补给的联系,简直是餐风露宿,茹毛饮血,就是为了此次行动的隐蔽性,争取趁着老寨周边的鞑子们,没有防备,一举而拿下!
但谁知,就在毛文龙抵达三寨一线,就准备要对鞑子动手时,隐藏在三寨的内线,却是将朝廷和袁督师的这个消息,告知了毛文龙。
毛文龙一时听到这消息还完全不相信,差点就要拿这几个内线的首级祭旗。
因为这在毛文龙的意识里,这根本就不可思议嘛。
朝廷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自断手足,完全挥霍、浪费掉此时的大好局面?
但几个内线以死明志,声嘶力竭的对毛文龙重申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并恳求毛文龙尽快向后方验证。
毛文龙这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当即派人与后方联系……
然后……
果然啊。
这几个内线并没有撒谎,朝廷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这种‘自毁长城’一般的举动啊。
也幸亏是毛文龙没有贸然对三寨动手啊,若,若是万一……
毛文龙简直不敢想象这后果啊。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率领东江军的精锐儿郎们,迅速向后方撤退。
以毛文龙对皇太极的了解,这个死胖子若是能抓不住这种机会,那才叫见了鬼了。
只不过,在大势上,毛文龙虽然做出了正确的决断,但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里,究竟是忍受着怎样的煎熬呢?
‘三千里外觅封侯!’
本来,这一切,就在眼前,眼看着就要一举拿下、吃到嘴里了,却,却哪能想到,竟然会突发这种变故……
饶是以毛文龙这般强大的内心,此时,也有些刚不住了。
更为恶劣的是,因为此时的天气极为燥热,原本在这片山坡脚下的一条潺潺小溪,居然干涸了。
这就意味着,如果儿郎们今日不能快速穿过这片老林子,今天,甚至明天后天,儿郎们都要在这般燥热的天气下,承受没有水喝的痛楚苦果。
这时,一个亲兵眼前,忙低声呼道:“大帅,陈副将回来了。”
毛文龙忙朝着这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陈继盛手里正拿着一个水壶,急急朝这边奔过来。
“大帅,天不绝咱们啊!在前往两里外的一处石缝子底下,发现了一眼清泉。足够儿郎们饮用了。”
说着,陈继盛忙将手里的水壶,递到了毛文龙手里,“大帅,这是属下刚刚取的,您先喝些吧。”
毛文龙已经口干舌燥,也不再推辞,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通,又将水壶递给身边的亲兵们:“你们每个人都喝些。毛有禄,你现在带人去取些水来。多带些人,多取些水,放在山下给儿郎们解渴。”
“是。”
毛有禄是毛文龙麾下‘有’字辈亲兵里比较靠前的了,此时已经是守备衔,只待这仗打完,怎么着也能混个游击了,却不曾想,这仗已经打不起来了。
不过,毛有禄是个相当沉稳能干的汉子,深得毛文龙信任,此时听到毛文龙的命令,他也不敢表露情绪,忙招呼几个亲兵,快步奔到山下喊人,一起去取水。
毛有禄众人离去,陈继盛则是坐在了毛文龙身边,缓缓叹息一声道:“大帅,看这模样,咱们要赶到江边,怕至少还要七八天啊。关键是元庆还不在这里……这真是……”
喝了些水,毛文龙的精神头已经缓过了不少,心思也恢复了沉定,缓缓道:“继盛,此事,你有什么想法?不要有顾虑。”
陈继盛闻言不由苦笑:“大帅,这事情,真的,真的是不好说啊……此时,咱们最好的良机已经浪费掉。这个损失,已经是挽不回来了啊。”
毛文龙摇了摇头道:“机会,咱们还可以再创造。咱们有这么多好儿郎,以后,总还是会有机会的。”
陈继盛也明白了毛文龙言下的深意,忙看向周围。
周边的亲兵们也都知道了毛文龙和陈继盛有要事要谈,加之他们刚才都喝了点水,精神头也恢复了一些,都识趣的退到了远处,远远的守卫毛文龙的安全。
看到亲兵们识趣的离开,陈继盛苦笑道:“大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这些年,元庆的风头实在是有些太甚了啊。当年,有魏公公护着,周旋,加之先帝仁厚,一切,还能维持,但此时,新帝登基,这事情……就有些不好说了啊……”
毛文龙点了点头,看了陈继盛一眼,随手摘掉旁边一颗狗尾巴草,将根茎含在嘴里,继续等待着陈继盛的下文。
陈继盛犹豫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还是鼓起了勇气,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大帅,事已至此,依照属下的看法,皇上,朝廷,还有信任的袁督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恐怕,元庆他,他只是前面的一个先例啊!一旦调离了元庆,属下估计,那就要轮到咱们了啊……”
毛文龙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眼神一时有些迷离,“皇上此人,早前我也见过。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明是非、晓大义之人,我一时也想不出,为何~~,在这种关键时节,他会做出这种抉择啊。难道,他真的要把元庆逼反么?”
陈继盛道:“大帅,元庆不会反的。属下很了解元庆。如果元庆要反,恐怕,也不会等到这时了。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背离辽地,去那满地风霜的北地了。元庆已经如此退让,可还是……”
这时,中军的毛承禄也急急赶了过来,“大帅,老陈,我听说,找到水了?”
陈继盛腰上还有一个小水壶,忙递给毛承禄,“先喝些解解渴。有禄他们已经去取水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毛承禄的到来,打断了陈继盛和毛文龙说话的节奏,两人都不再说话。
“啊。痛快啊。”
毛承禄咕咚咕咚喝了一大通水,脸上的燥热也消散了不少。
毛承禄此人,看似表面有些莽,但实际上,这厮非常精明,要不然,毛文龙也不会派他去跟登莱的粮饷官们打交道,给他这种要职。
在张攀离去后,毛承禄现在已经是整个东江军的‘大总管’。
他这时也发现了形势的微妙,笑道:“大帅,老陈,你们是在说元庆的事情吧。这件事,着实是让人揪心啊!也不知道,此时,元庆到底知不知道朝廷做的这个决定。若是朝廷真的来个先下手为强,派人先去了长生岛,那这事情,怕,怕真要出大事情啊。”
毛承禄是毛文龙的嫡亲侄子,也是此时东江军的核心军官,在此时的东江军中,他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此时,陈继盛已经明了,毛文龙已经默许毛承禄加入了谈话的节奏,片刻,道:“承禄,大帅跟我现在也担心此事啊。若是那袁蛮子真的先来一刀,那~~,就算元庆不想反,怕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啊!”
“艹!”
毛承禄不由狠狠啐了一口,“真不知道啊。皇上跟朝廷的那些大佬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啊!好好的局势,就让他们这般糟蹋了啊!”
陈继盛也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算恨及,怕也没有了办法。关键是咱们现在也不在驻地,也不能把握住朝廷的脉搏啊。”
毛文龙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袁蛮子此人,实在是锋芒太甚了些啊。若有他在,又怎会有咱们的活路?”
毛承禄狠狠啐道:“大帅,若是不然,咱们跟元庆一起反了吧!这样的鸟日子,真是快把人逼疯了!粮饷给不到咱们五成不说,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居然还给咱们背后捅刀子!这他娘的,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仗还怎么打?”
“放肆!”
毛文龙不由狠狠的瞪了毛承禄一眼。
毛承禄本就是试探毛文龙的心思,赶忙闭住了嘴巴,噤若寒蝉。
陈继盛忙打圆场道:“承禄,这种胡话可不能乱说。咱们是朝廷的臣子,岂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胡话?”
毛承禄小心观察着毛文龙的脸色,见毛文龙波澜不惊,忙道:“老陈,我是说胡话了。不过,大帅,老陈,你们也知道。元庆在咱们东江军中,声望很高。底下的弟兄们,对此事,也是有很多怨言啊……”
毛承禄说着,继续小心观察着毛文龙的脸色。
毛文龙并未说话,但陈继盛却与毛文龙早有多年的默契,忙问道:“承禄,弟兄们都有什么怨言?”
毛承禄此时早已经胸有成竹,道:“大帅,老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老弟兄们,大都在元庆的辽南商行有份子。若是朝廷动了元庆,那也是动了咱们东江的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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