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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时间已经来到八月中。
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漫长航行,李元庆的庞大船队,顺利抵达了喜哈儿卫,而后,又转道来到了黑龙江口上的野木河卫,靠岸停留,就地休整。
野木河卫与喜哈儿卫,几乎处在同一纬度,距离当年的大明奴儿干都司治地,只在咫尺之遥。也是王大毛和舒罗欢喜哈儿卫两部、占据的黑龙江口附近,唯一的一座要塞。
其主要作用,便是收购、交易,周边附近各部族的毛皮存货,以及一些无法摆在台面上的奇缺、或是珍稀货物。
比如……奴隶、女人、孩子、沙金、舶来品……甚至是兵刃、铠甲。
事实上,从天启七年中、皇太极上台之后不久,李元庆便全面调整了治下各地,与后金对立的军事状态。
在辽南一线的长生营核心腹地,与后金持续保持对立,保持对后金军的压力,这自然是没商量,而且是毫不动摇的没商量。
但~~,在长生营的其他据点,远离本土的控制地,李元庆却是在逐步缓和、或者说克制、与后金方面的直面军事冲突。
原来~,喜哈儿卫、野木河卫一线,长生营的儿郎们收取皮毛、货物,基本都是靠抢的。
一言不合就是干。
哪怕有交易,也只是在私底下,与亲近明军的部族之间,进行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交易。
但自天启七年下半年开始,这种状态却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长生营驻北地明军,逐步改变了原先的暴力血腥方式,而是改为收购、拉拢……只要你有货,而且有信誉,那大家就‘共同开发’,‘有银子一起赚’。
此时的野木河卫,早已经比之前扩大了十几倍之多。
仅是规模性火炮台,就有六座之多,完全卡死了黑龙江的江口。
人口更是有了近两万人的规模。
这在寒冷萧条的北地,这种大城池,在原先,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当然,野木河卫此时之所以能形成如此的规模,一方面,是因为王大毛和舒罗欢的武力威慑,这几年间,已经在黑龙江流域扎下了根子,对周边各部族,形成了巨大的威慑力。
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原因,则是因为大本营长生岛对这边的不断‘供血’滋养。
否则,以此时的生产力,这种大城在这边,仅是温饱,便无法解决。
野木河卫。
宽敞高大的官厅内,燃着熊熊的篝火,驱散了外面的严寒,将室内熏烤的温暖如春。
此时,虽只是八月初,但受到整体大气候的影响,黑龙江江口流域的天气已经是极冷了。
李元庆是前天赶到这里时,已经是白雪飞舞,霜冻满地。
后世时,在这片区域,每年的夏天,也就两个来月,而此时,受到小冰河的影响,天气更为恶劣,让人更摸不着头脑了。
此时,李元庆正坐在原来属于舒罗欢的虎皮宝座上,仔细的翻阅着几封密信。
这些密信,皆是通过鹰奴们精心饲养的雄鹰通传过来。走的就是长生岛诸个据点一线。
密信中,简要的介绍了京师的情况,包括辽西、辽南、辽东各方面,这些时日的简单动态。
但即便是雄鹰,因为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中间难免会生出变数,需要的技术要求很高,花费的代价也绝不小。
不过,李元庆已经在北地经营数年,在通传情报方面,儿郎们已经很有经验,更有根基。密密麻麻的鸽信、鹰信据点,可以保证将李元庆想知道的情报,完整的送到李元庆的手里。
此时,看着手中的密信,李元庆心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历史,终究还是发生了……
袁督师,终于登上了他最想要的宝座。
并且,就在六月底,崇祯皇帝收回了赐给王之臣和满桂的尚方宝剑,而后,又将其、亲手赐给袁督师。并亲赐蟒袍玉带。
但袁督师却并没有接受皇帝的蟒袍玉带,而是言,“皇上想五年平辽,须将户部运转粮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选人用人,兵部调兵遣将,包括崇祯皇帝本身这边,都要给予辽地大力支持。朝廷内外,必须事事配合,才能会有所成功。”
崇祯皇帝最终答应了袁督师这个要求。
袁督师这才接过了尚方宝剑,前往辽西赴任。
至此,袁督师已经彻底掌控了辽地名义上的大权。
这也标志着,王之臣、满桂一系,彻底失势……并在大义上,将他李元庆和毛文龙,推到了悬崖边上……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等到事情真正发生了,李元庆的心里,还是非常的不爽。
崇祯皇帝如此器重一人,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到一人身上,关键是他对这人还并不了解……
这……这显然不是明君所为啊。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袁督师纵然自大,但~,崇祯皇帝却是在给他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啊……
不过,他李元庆本人此时正在北地,又手握重兵,携带了长生营多半的主力,袁督师除非是真想不开,自己不过日子了,要逼反他李元庆,才会对辽南下手……
但按照目前的大势,袁督师怕绝没有这个胆子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李元庆和毛文龙,暂时都处于安全状态,袁督师新官上任的这三把火,暂时应该还不会烧到他李元庆和毛文龙这两个大军头身上。
而在很大程度上,这其实也是李元庆急急带着主力,离开辽南的关键要素之一。
别人正值巅峰鼎盛,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个苗头上,去跟他硬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显然不是明智之选。
更不要提,他李元庆和他袁督师之间,也是‘相辅相成’了……
片刻,李元庆不由一笑。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既然无法选择逃避,那自然是要鼓起勇气、挺起胸膛,来堂堂正正的面对了!就像那句老话,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真正的大时代之门,算是完全打开了啊……”
一旁服侍的骨朵,这时刚刚温好酒,小心端着酒壶,来到了李元庆身边,乖巧道:“爷,酒好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给李元庆倒了一杯酒,恭敬递到了李元庆手中。
李元庆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是顺道握住了她的小手,笑道:“怎么样?这几天还适应吧?”
骨朵小脸儿一红,低低道:“谢谢爷挂怀。奴婢还能适应。只是,今天的冬天,比往年来的还要更早些啊。”
李元庆一笑,捏了捏她俏丽的小脸儿,“还记得爷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么?放松些。不要太紧张了。晚上,叫着黛丝,去烤个小羊羔吧。爷去找你吃。”
骨朵小脸儿顿时更红,却是欢喜的点点头,“爷,奴婢这便去找黛丝姐姐。”
看着骨朵扭着小腰肢欢喜离去,李元庆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本以为,这个拥有小蛇纹身的小美妞,是朵小辣椒呢。却不知,她的性子,比水还要娇柔。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
骨朵作为聪古伦的贴身侍女,若是性子娇蛮,又怎可能被聪古伦带在身边呢。
好在,经过了这些天、李元庆的‘精心开发’,骨朵在他面前的羞涩,已经逐渐退却不少,转而形成了一种下意识、亲昵的靠近。
闲暇之余,玩玩小萝莉养成,李元庆还是非常惬意、也非常有成就感的。
但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李元庆的英挺的脸孔却骤然威凛了起来。
片刻,门外杨磊小心快步进来,低声道:“大帅,舒罗欢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
李元庆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舒罗欢忙快步来到了室内,屁股朝天,恭敬跪倒在李元庆面前:“大帅,奴才舒罗欢,给您磕头了啊!大帅,昨日您休息的如何?这北地的风霜,没有伤到您吧?”
比之几年前,舒罗欢几乎是胖了一圈。
虽然他的眼神还同样精明,但整个身材,却完全有些走形了……虽说还比不上皇太极的皮球状,但也差不了多远了……
由此也可看得出,这厮这几年,小日子那必定是过的相当相当的不错啊。
再加之他的亲妹子、舒木蓉的关系,他对李元庆,感觉有些……有些复杂。恭敬、讨好之下,却又有着……有着那么微微一丝的不甘……
前日,李元庆刚刚抵达野木河卫之时,舒罗欢虽已经与李元庆有了会面,但那只是公事场合,两人还没有私下里好好谈谈。
昨日,舒罗欢在官厅外等了一天,李元庆却一直没有见他。
此时,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与李元庆好好聊聊的机会,舒罗欢的心里,一时也有些微微的忐忑。
李元庆淡淡一笑:“老舒啊。风霜大么?我倒是没有感觉啊。反倒是我挺喜欢北地的风霜。倒是你~~,这几年,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呃?”
舒罗欢一愣,片刻,也反应了过来,也明白,他这马匹,是拍到马脚上了,一时有些尴尬,片刻,忙讨好的笑道:“大帅,奴才能有今天,那可全都是大帅的提携啊。没有大帅,又怎能有奴才的今天呢。呵呵……”
在喜哈儿卫到野木河卫这一路上,李元庆已经与王大毛等诸驻北地军官,有了详细的交流,对舒罗欢这边的状态,已经掌握的很详细。
这厮在表面上,虽然对明军‘忠心耿耿’,但实则,在私底下,却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李元庆虽然给予了他眼前的这一切,但~,毕竟,李元庆同样是手刃他们舒家近乎满门的罪魁祸首啊……
以前,舒罗欢是没有能力,也不敢反抗李元庆的权威,但此时,他的实力,他整个家族的实力,与当年,那可完全是今非昔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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