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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李元庆又去拜访了沈有容,将盐场招募辽民的事情,对沈有容做了解释。
辽民到登莱,麻烦虽是不少,好处却也有不少,辽民吃苦耐劳,失去家园使得他们更懂得珍惜,且青壮居多,袁可立新募的登莱兵,包括沈有容的登莱水师,也吸收了不少的辽民青壮。
到现在这个程度,他们基本上都已经‘吃饱’,对李元庆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沈有容表示了支持,但他同时也建议李元庆,最好跟抚台大人汇报一下,以免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李元庆当即满口答应,表示袁可立一回来,就向他汇报。
有沈晋这地头蛇帮忙,很快,招募计划便推行下去。
李元庆以1两银子安家费,管吃管住的条件,在登州府大肆招募辽民,充作盐场劳力。
辽民在登莱孤苦无依,就像是无根的飘萍,李元庆这待遇已经相当优厚,足够很多人、很多家庭活命,一天不到,就已经招募到了3000人。
主要是李元庆除却购买盐场的7000两银子,只剩下3000两现银,如若更多,恐怕招募的辽民还要更多。
看到这么多的辽民,沈晋既兴奋却也很紧张,神经兮兮的对李元庆道:“哥哥,这么多人,咱们盐场也用不了太多,这,这恐怕不好养活啊。”
李元庆一笑,“这方面,兄弟可不用担心。一两日内,我会再拿一万两银子过来,你尽管招募,我有办法消化。”
沈晋还是不放心,他现在的全部身家,可都押到了李元庆身上。
沈晋是重要棋子,李元庆耐着性子笑着解释道:“兄弟,你应该知道,我长生岛那边,空地也很多,都是做盐场的好地方,这些人,没有问题的。”
沈晋这才明白过来,李元庆是要将这些辽民转移,但这事情,毕竟见不得光,忙道:“哥哥,若是这……”
李元庆笑道:“这事情,自然要兄弟你多多帮衬,抚台大人这边,我会处理妥当的。走,哥哥今晚请你喝花酒。”
…………
在李元庆的糖衣炮弹和不住的心理暗示下,沈晋很快就沦落了,甘愿充当李元庆的马前卒。
三日之后,袁可立回到了登州府,这时,李元庆和沈晋这边,已经招募了近一万五千的辽民数量,这其中,丁壮占据了近一万人。
王家这个盐场,容纳劳力的最大容量,也不超过3000人,此时,李元庆和沈晋虽然在最快速度内,将盐场投入运转,但这么多的人口,吃喝拉撒,财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沈晋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简直坐立不宁。
李元庆却还很淡定,他仔细嘱咐沈晋:“兄弟,老在这里耗着,肯定是吃干饭的多。今天,咱们便开始运转。你跟你爹知会一声,晚上,咱们把人往黑岛那边运。只要到了长生岛,这些问题,便都是哥哥的,你只等着分银子。”
沈晋忙道:“哥哥,黑岛那边,不是……”
李元庆一笑,这个时候,也该对沈晋透露一点,低声道:“黑岛的李蛟龙,是我朋友。也是咱们的弟兄。这事儿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沈晋也明白过来,怪不得黑岛的海盗现在消停了这么多,如果说他们跟李元庆是一条线上的,都是官军出身,这就好理解了很多。
“哥哥,这事情我现在就去办。抚台大人那边……”
李元庆笑着拍了拍沈晋的肩膀,“抚台大人哪里,我现在就去拜访。”
沈晋这才完全放下了心,赶忙去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元庆微微笑了笑,转头对黄国山道:“你去准备礼物,嗯,不要低于一千两,下午,我去拜访抚台大人。”
“是。”
…………
袁可立是三朝老臣,与沈有容相比,他更强势,资历也更深,说一不二。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还是文人的天下。
袁可立对李元庆的拜访也有些诧异,但李元庆礼物很厚重,态度很恭谨,他此时正逢登莱兵大胜白莲,心情还不错,便破例接见了李元庆。
如果按照身份、资历来算,袁可立自然无法与孙承宗相比,但袁可立这位置,却是牢牢的卡住了东江的命脉,使得他在面对东江系列军官的时候,总有一种天然的掌控优势。
在这一方面,孙承宗显然更柔和,远没有他这般气势逼人。
袁可立已经年近六十,身材中等,原本很白的皮肤现在显得有些发黑,这应该是出征时被烈日暴晒的结果,他留着威严的胡须,修剪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身大红官袍,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李元庆。
这是李元庆来到大明,面对过的最有威势的大官,李元庆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对袁可立磕了头,“卑职东江长生岛都司李元庆,见过抚台大人。”
袁可立淡淡扫视着李元庆,波澜不惊,“你便是李元庆?”
李元庆恭敬的讨好道:“卑职早就想来拜访抚台大人,但辽地战事一直吃紧,加之卑职一直军务缠身,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抚台大人海涵。”
袁可立微微一笑,李元庆的恭谨让他心里很舒服,同时,他也感觉他看透了李元庆的性子,这是个油滑、很会说话的人。
“你找本抚有何贵干?先说明一点,要粮饷,本抚现在也是没有的。”
李元庆故作尴尬一笑,忙将盐场收拢辽民的事情,小心对袁可立叙述了一遍。
袁可立脸色瞬间阴郁了下来,手指重重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暴风雨仿似就要临近。
李元庆忙道:“抚台大人,卑职也知此事确实不合规矩。但抚台大人您也知道,我长生岛百废待兴,急缺银子,儿郎和家眷们都要等着吃饭。若只靠朝廷的粮饷,很可能,今年冬天,大家都要饿肚子啊。这件事,也并不是卑职一人所为,还有沈有容老将军的爱孙沈晋参与。他是主要负责人,卑职只是从旁协助。若抚台大人恩准,卑职愿与沈公子商议,将收入两成,献给抚台大人。”
李元庆说完,装作大气儿也不敢出,深深垂下了头,根本不敢去看袁可立。
按照东江粮饷在登莱的‘飘没’,李元庆明了,袁可立也绝不是没有缝儿的鸡蛋。
他想要完成他的事业,编练他的登莱新军,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而这银子,朝廷给不了他足够。
况且,他手底下这帮登莱系文官武将,也要吃饭,也要养活老婆、孩子。
与这种明白人,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直接把话说开。
袁可立却一直没有表态,直勾勾的盯着李元庆,仿似要看穿李元庆的内心。
李元庆也不多逃避了,恭谨的看着袁可立。
双方似是要用这种无声的言语,探查对方的底线。
良久,袁可立忽然冷哼一声,“李将军,你将本抚当成是什么人了?官商勾结,若本抚秉明朝廷,你必然死罪一条。”
李元庆听他这话已经明了,这老头子动心了,赶忙装作惊恐万分的模样,拼命磕头,“抚台大人,卑职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还请抚台大人开恩,给儿郎们一条活路啊。”
…………
从袁可立的官邸中出来,李元庆不由露出了一丝冷笑。
千里为官只为财。
即便他私心少些,却也逃不过这个坎儿,他的登莱兵和登莱水师要想发展,就也需要大量钱财粮饷。
即便他表现的再高端,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不过,这厮心太黑了,他也看明白了李元庆的猫腻,这两成,他无法查账,也不能查账,倒不如要个限额。
这老东西,张口就要三万两。
但形势比人强,李元庆此时也只能应承下来。
这银子,虽然不是现在就要递给袁可立,但马上就要过年了,总不能没有点表示。
这一来,张柬白的这三万两买路费,一瞬间,又要烟消云散了。
此时这般状态,还是要先开拓财路啊。
但有了袁可立的点头,李元庆在登莱就相当于有了金牌令箭,做起事情来,也不必再束手束脚。
五天之后,登州盐场留下了一千多名相对‘老弱’的辽民留守盐场,其余的丁口,全都踏上了前往长生岛的船队。
李元庆本来还想在这边继续完善一下后续事务,但皮岛发来急报,朝廷监军,已经到了,要李元庆去皮岛迎接。
这是天大的事儿,李元庆也不敢怠慢,令官沧海留守,与沈晋交接后续事务,他则火速赶往了皮岛。
…………
李元庆到达皮岛,已经是十二月初,天气现在已经冷了下来,近海已经开始有了封冻的迹象。
天启二年这一年来,皮岛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各项事务,都走上了高速轨道,也有越来越多的辽民,投奔皮岛。
加之毛文龙粮饷物资存货不少,可谓是春风得意。
陈继盛的右协已经出发了去了宽甸,今年,他和他的弟兄们,肯定无法在皮岛过年了。
但张盘和陈忠早就到了,和张攀、毛承禄一行人,来到码头上迎接李元庆。
都是老弟兄,好不容易凑到了一起,自然是一番热切的拥抱、寒暄。
这一次,不仅长生岛有监军,旅顺张盘部,广鹿岛陈忠部,一样跑不了。
朝廷虽然不会对东江派出文臣监军,但太监监军,却绝少不了的。
陈忠低声告诉李元庆,陈继盛的右协,也有监军跟过去了,他们来的要早些。
李元庆也有些无语,但大势是这般,他也不好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几个没卵子的太监,还能是老虎不成?
一番寒暄过后,李元庆却发现,张攀身后,站着几个生面孔。
其中一个千户官袍的男子,大概二十左右,身材高大,面色坚毅,很是挺拔,是属于那种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的人。
李元庆一笑,“张大哥,这位兄弟是……”
张攀一笑,“元庆,这可是个好汉。让他自己出来说吧。”
这汉子赶忙单膝跪地,重重对李元庆一礼,“卑职孔有德,铁岭人,半月前才来皮岛,久闻李将军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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