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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奴嘴很硬,张盘花费了不少手段,却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张盘有些气急,忍不住要来些狠手段,李元庆忙拉住了他,“张大哥,这厮不说就罢了。把他弄死了,可就不美了。没有了王屠户,咱们哥几个还非得吃带毛的猪?”
按照大明的惯例,在战场上,俘获一级鞑子首级者,可擢升三级。
万历末后,女真祸患逐渐超过了蒙古,便又以女真真奴为重。
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时代,真奴的价值,甚至堪比后世的大熊猫,尤其是活着的真奴。
因为朝廷极需要这种东西,拖到菜市口,鼓舞人心,以儆效尤。
到了李元庆、陈忠、张盘这种位置,已经都是加守备衔,一个真奴的作用,或许不再像普通士兵一样,跟中彩票无疑,但却也是拿得出手的功绩了,尤其是活着的真奴,还是正黄旗的真奴。
到了这个程度,广宁军已经覆灭,毛文龙即将成为辽海的大旗、数百万辽民的希望,因此,对于这些功绩,李元庆并不是很看重。
只要毛文龙在,就有大树在,所谓功绩,还不是手到擒来?关键还是要得到切身的实惠,壮大自己的力量。
但张盘和陈忠这边却不同。
从广宁到镇江,又到现在,他们虽然功绩不少,但却没有能得出手的切实功绩。
就像后世的歌手,必须要有经得起考验的作品拿出来。
金州的困局,张盘不仅要向毛文龙交代,也要向朝廷交代,更要向他麾下的儿郎子弟们交代。
好不容易,他才有了这么点功绩,若要把这真奴弄死了,这功绩的分量,难免要打上一些折扣。
未来的东江集团,就算内部有矛盾,但却毕竟是同气连枝。尤其是张盘这种老人。
李元庆虽不打算与张盘融为一体,但对这种汉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拉他一把,自然要拉他一把。
张盘也明白李元庆的意思,却急道:“元庆,这狗日的不说。咱们必定要多费周折。与咱们麾下儿郎的性命相比,这狗鞑子又算什么?”
李元庆一笑,“张大哥莫急,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张盘见李元庆成竹在胸的样子,以为李元庆有了什么好点子,这一路走来,他虽然还有点犟,但对李元庆的手段,早已经有些服气了,便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跟李元庆和陈忠一起走出了门外。
这渡口即是渡口,又是驿站,位置紧要,存货也不少。
李元庆三人怎的会跟鞑子客气?自然是照单全收。
晚饭很丰盛,不仅有鸡鸭鱼肉,还有半匹鹿肉,不论军官还是士兵们,都得以饱餐一顿。
吃过晚饭,安排好防卫,李元庆、陈忠、张盘以及三人麾下几个心腹军官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明日的作战计划。
此时,留守船队的官沧海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加速往渡口这边赶。
这主要是李元庆三部主力行军的同时,河面上,也有小船跟随,可以在最快程度,通传消息。
不出意外,在子时之前,官沧海就能带船队赶到渡口区域。
李元庆铺开斥候们绘制的简易地图,对众人解释道:“根据这真奴麾下几个汉军旗士兵的消息,明日,这支正黄旗的人马就能赶到。咱们现在虽然不知道这支人马的详细,但正黄旗的战利品,那应该是很丰厚的。这渡口,只有不到10条小船,也没有几个水手。按照这些汉军旗士兵的说法,水手是雇佣的周边汉人百姓,他们明天一大早赶过来。也有渔民会带船过来。不过,现在辽地的船,基本都在咱们手里,我估计,就算有船来,也绝不会多。”
李元庆分析的很详细,众人都是点了点头。
后金虽然在陆地几近无敌,但对大海,他们却有着本能的敬畏。
这海禁政策,固然能帮他们稳固辽地陆地的统治,但沿海,他们就无能无力了。
老奴率军突破三岔河和辽河防线时,正值封冻期,过河不用费力气,但此时,河面解冻,他们就要花点力气了。
自毛文龙奇袭镇江之后,辽南的船只,除却被毛文龙几部搜刮,大部分,都被后金自己销毁,这种状态下,内河的渔民,即便有船,也绝不会多。
李元庆笑道:“即是如此,这些水手和船,就由咱们代劳了吧。”
张盘这时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不由大喜,“元庆,如若这般,那咱们的余地可就大了。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陈忠也反应过来,“元庆,我可说好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打头阵。”
李元庆一笑,“两位哥哥不要着急,按照这正黄旗真奴的时间推算,这支人马,最快也要在明日下午抵达。咱们的时间还很充裕。可以仔细安排一下具体的计划……”
…………
一夜悄无声息的过去,太阳从云层里升起,柔和的阳光铺洒在地面上,将枯萎的万物,慢慢滋养出一丝生机。
这渡口驿站,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院落里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几个‘汉军旗士兵’,正卖力的在院子里的几口大锅边烧着热水,旁边,还有人在杀猪宰羊。
到处都是辛勤准备、迎接主子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西边的河面上,多了十几艘小船,3、40个水手,正百无聊赖的呆在岸边,等待着主子派活。
李元庆、陈忠、张盘三人,此时也换上了汉军旗士兵的衣服,站在渡口边,‘监视’着这几十个水手,随时准备派活的模样。
到了七八点钟,又有不少渔民、水手,朝着渡口这边汇聚。
他们都是汉人,由官沧海来接待安排。
老百姓别说是见真奴了,便是见了官沧海这‘汉军旗’士兵,这得点头哈腰,生怕惹得兵老爷半点不快,引来杀身之祸。
很快,这些渔民、水手,便被聚集到了河岸边。
不多时,又多了十几条小船,渡口边已经有了三十多条船,七八十号水手苦力。
李元庆几人的脑后,都扎起了简易的金钱鼠辫,头上戴着厚厚的皮帽子,此时天气依然很寒冷,若不脱了帽子,很难发现其中异常。
已经快到晌午了,对岸方向,还是没有动静,陈忠有些等不及了,低声道:“元庆,会不会情报有误,这些狗鞑子今天过不来了?”
李元庆一笑,“陈大哥,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张盘此时心情早已经明快了不少,也笑道:“老陈,你急什么?肉都快要到锅里来了,咱们何必急于这一时?”
陈忠不爽的道:“你们两个,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懒得跟你们废话了。”
李元庆和张盘相视一笑,天空也变得渐渐明朗起来。
这边的气候反差很大。
晚上很冷,到了中午,却有了一丝炎热的迹象,李元庆几人站在太阳底下,又包的这么严实,可不好受,已经开始出汗。
就要三人百无聊赖、快要被太阳晒的睡过去的时候,对岸方向,有了动静。
几匹骏马,飞速奔驰到河边,对着河岸这边叽里呱啦一阵大叫。
此时正值老奴的巅峰时代,老奴本人虽然对汉话极为熟悉,他是李成梁的干儿子出身,但在后金内部,主要还是以奴话为主,能说汉话的真奴不少,但上行下效,为了显示自己主子的地位,大部分真奴,还是以说奴话为荣。
只有像是皇太极这种雄才伟略的枭雄,十分仰慕汉文化,以说汉话为主,但此时,在正式场合,他也不敢贸然,还是以奴话为主。
此时,见到对面来人,李元庆三人都是精神一震。
张盘赶忙对旁边一个真正的汉军旗士兵使了个眼色。
昨日,张盘对那真奴的手段效果不大,却是把这些汉军旗士兵们都快吓尿了,李元庆又厚利笼络一番,这汉军旗士兵只得乖乖效力。
这汉军旗士兵也叽里呱啦一大通,对面又回了一通。
他赶忙对李元庆道:“爷,对面的主子爷,不对,对面的狗鞑子要准备好热水,准备好羊肉,他们的大主子要到这里洗澡。”
李元庆看了陈忠和张盘一眼,三人精神都是一振。
大主子?
就算这汉军旗士兵翻译的有问题,但至少,对面的正黄旗部中,可能有大人物存在啊。
否则,以女真人的德行,什么人又惦记着洗澡了?
“你告诉他们,这边都准备好了。他们随时可以过河。”李元庆低声对这汉军旗士兵道。
“是。”这汉军旗士兵赶忙又对对岸叽里呱啦一通,对面也回应一通,他赶忙道:“爷,他说狗鞑子半个时辰后才能赶到,要咱们先把船开过去。”
李元庆点了点头,低声道:“问问他们的大主子是谁?”
这汉军旗士兵一愣,眼睛里满是惊恐,但他却不敢违背李元庆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了一通。
片刻,对岸又有了回应,这汉军旗士兵忙低声道:“是镶黄旗的大主子扈尔汉。”
“扈尔汉?”李元庆一愣,不是说是正黄旗的人马么?怎么又搞成了镶黄旗?
张盘却是知道扈尔汉这人,不由大喜,忙低声对李元庆道:“元庆,这可真是条大鱼啊。他是老奴的亲信,心腹重臣,镶黄旗的元老,手下有10几个牛录。当日,在沈阳城外,就是他,亲手杀了贺世贤。被老奴升为一等总兵官。”
李元庆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这还是风水轮流转啊。
后金的编制实在太复杂,汉人很难搞明白,不过,管他是正黄旗还是镶黄旗,都是老奴的心头肉,到了这河边,可就不能由他们说了算了。
“你告诉他们,我们马上去提高接待级别,他们稍后可以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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