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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菜糊糊粥和干饼,或许是今日贺世贤、尤世功两元大将的身死兵败,让城内最高指挥者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粥和饼的分量都很足。
对于此,李元庆当然不会客气,招呼顺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身边士兵们也大都如此,只是,很少有人说话,各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原本喧嚣繁华的沈阳城,此时,在漆黑夜色的笼罩下,却变得犹如一座死城一般。
旁边的盛着金汁的大锅,已经添了不知道多少柴火,红红的火光,驱散了夜晚的寒意,越来越多的士兵们,吃过饭之后,开始汇聚向这边。
这时,李元庆却不动声色的拉着顺子,小心翼翼的退到了黑暗的城墙阶梯前。
不论何时,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喜欢朝着光亮处逃去,殊不知,最安全的地方,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这个时代的夜,比后世要黑的多,加之今天有细碎的雨夹雪,没有月亮,除了周围有几处高耸的火堆,其他地方,都是一种仿似黑洞般的黑暗。
李元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扫视过四周。
虽然重生已经半个多月了,但就像一直生活在城里的人,骤然来到了没有太多灯光的乡下,李元庆也很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这种夜,简直伸手不见五指,逃跑的难度,无疑也要加大了不少。
今天原本兴致很高的贴队官李凯旋,也并没有再上城头巡视,明显,这老小子,心里也揣着算盘。
顶头上司都如此,更不要提,这些普普通通的‘丐帮成员’们了。
忽然,顺子低声道:“元庆哥,看那边,那边好像有人逃跑了。”
李元庆朝着顺子指的方向一瞥,果然,城墙下方,有几个黑影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
沈阳城的防守机制,李元庆现在也弄明白了一些,城头上这些士兵们,或者说丐帮成员们,大都是无权无势的‘杂役’兵,也就是传说中的‘炮灰’,真正的将领和他们的家丁,则大都藏在城墙下更为安全的地方,真到有战事,不得不战时,他们才会到城墙上守城。
此时,这几个黑影,明显不是杂役兵,很可能是某位将领的家丁之类,否则,他们是很难退下城墙区域的,城墙阶梯底下,一直有人把守。
有着前身的记忆,李元庆对明末的家丁制,也有了一些了解,家丁基本就是将领的个人财产,往往能得到最好的照料和待遇,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直白点,在明末,家丁并不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代称,而是颇向后世领导的身边人……
原本,李元庆前身,也有过很多成为家丁的机会,只可惜,这厮好勇斗狠、桀骜不驯,许多机会,都被他浪费了。
此时,城墙下的这几个黑影,肯定不是自己逃跑,十有八~九,他们是得到了主人的示意啊。
‘这些狗日的啊。’李元庆心中不由狠狠的啐了一口。
这他么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有权有势的将领们已经开始准备后路,但像是李元庆这些最基层的大头兵,就只能生生的在这要冻死狗的城墙上等死啊。
李元庆的拳头都攥的‘咯吱’作响,但却强迫自己忍着,不能轻举妄动,“顺子,别慌。咱们先歇一会。”
顺子毕竟还是孩子,李元庆的任何决定,都会成为他的主心骨,此时,虽然他心里犹如被千百只猫挠抓一样,却也只得乖乖呆在李元庆身边。
时间静静的流逝,偶尔有几阵凄厉的北风掠过,夜,越来越深了。
城中方向,灯火已经灭了很多,但兵败的消息,根本包不住,怕是早已经传到了城中各处,李元庆这些大头兵们没有选择,城中百姓们能有的选择,恐怕也绝不会多。
这时,旁边的城墙处,忽然闪过来几个黑影,竟自来到李元庆这边。
李元庆的神经一下子提起来,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粗糙的刀柄上。
来人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板牙,低声道:“别慌。李二愣,是我。”
李元庆眼睛微微一眯,很快就舒展开来,“强哥,您不在火堆那边暖和,到这冻死狗的地方来干什么?”
来人叫洪强,身材很矮,大概也就一米五几,却十分粗壮,典型的罗圈腿,是蒙古与汉人的混血,武艺不凡。
与李元庆一样,他也是贴队官李凯旋麾下的‘刺头’角色。
之前,李元庆与洪强没少干架,平时鲜有来往,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李元庆这时也摸不透,在这个节骨眼上,洪强找自己干什么。
洪强笑着看了李元庆一眼,又扫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低声道:“李二愣,看这形势,这狗日的城怕是守不住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李元庆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强哥有什么办法~?”
洪强笑眯眯看了李元庆一眼,“办法嘛。我倒真有不少。只不过,看二愣兄弟你选哪个了?”
两世为人,沉浮商海十几年,李元庆的心思,何等玲珑剔透?
瞬间,他便已经领会了洪强话中的深意,顿了片刻,低声笑道:“强哥,咱们弟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兄弟我光棍一条,承蒙强哥您看得起,我愿跟着强哥混个前程。”
洪强不由大笑,只不过,黑暗中,他并不能完全放得开,让他本就丑陋的表情,更加狰狞,此时,说他像厉鬼,也毫不为过。
见李元庆上道,洪强靠的李元庆更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二愣兄弟,大金兵锋已经掠到沈阳城下,贺世贤和尤世功都死了,这城还守个屁啊。你我弟兄,都是大好男儿,为何要陪那些狗官送死?我已经得到秘密消息……”
听完洪强的话,李元庆的后心,竟然已经湿透了。
这些狗日的啊。
洪强竟然想邀请李元庆在今夜晚些时候,打开城门,迎后金军入城。
猛然间,李元庆忽然想起来,后世,在陪未婚妻闲聊的时候,佳人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一段,好像,沈阳城的城破,就是因为兵败之后,城中的蒙古内应,打开了沈阳城的大门,让后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这座堡垒般的要塞大城。
一阵寒风掠过,李元庆后心处,早已经一片冰凉,右手,死死的握着粗糙的刀柄,已经攥出了汗水。
这一刻,李元庆很想将洪强一刀了结,一脚踢下城头,喂了野狗,但理智却告诉李元庆,绝不能这么做,起码在现在。
洪强既然拉拢自己,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高看自己几分,因为自己身手虽然不错,但在明军中却并没有什么地位,没有前程。
想必,他之前也用了心。
加之之前辽东经略袁应泰的混账策略,因为小冰河期的关系,蒙古人比汉人更惨,袁应泰为了笼络他们,竟然让几部沈阳附近的蒙古部族,迁入了沈阳城中,与汉人百姓杂居。
此时,就在李元庆附近这段城头上,蒙古人的数量,绝不下十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李元庆说出‘拒绝’二字,用屁股想,李元庆也能知道后果。
自己和顺子,绝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强哥,这事儿,您,您有几分把握?”李元庆并未立即表态,而是故作紧张的看向了洪强的眼睛。
洪强虽也不俗,但在心性方面,他哪里是两世为人的李元庆的对手?
一看李元庆这表情模样,他心里已经有了数,这李二愣子动心了,忙低声笑道:“放心吧。二愣兄弟。哥哥这里有万全之策。明天过后,哥哥保证你天天吃香喝辣……”
洪强说着,简单对李元庆叙述了一下晚些时候的计划。
李元庆脸上虽挂着笑,但心底里,早已经是死灰一片。按照他们的计划,这沈阳城,恐怕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了。
上头已经有人被买通,虽然洪强并没有说是谁,但李元庆却明白,这一人或几人,他们的位置绝对不低。
这沈阳城,从根子上,已经是烂透了。
“强哥。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放心,我李二愣子也是铁打一般的汉子,到了时候,小弟绝不含糊。”
李元庆笑着拍着洪强的马屁,赤果果的表着衷心。
洪强到此时已经再无顾忌,与李元庆寒暄几句,就要离去。
这时,李元庆却是一把拉住了洪强的手,陪着笑道:“对了,强哥,小弟还有点小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洪强有些不满的看了李元庆一眼。
李元庆忙凑到洪强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洪强愣了片刻,不由阴阴淫笑,“行啊。二愣兄弟,以前我还不知道,你还是个情种子啊。行。这事儿我给你兜着,你赶紧去办。记住,二更天,必须赶回来。”
李元庆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强哥,您放心。小弟绝不会误了大金和强哥的大事。”
………
有了洪强帮忙,李元庆和顺子离开城墙就简单了许多。
洪强让一个小弟领着李元庆和顺子,对底下守卫士兵说了两句,守卫士兵便直接放行了。
李元庆和顺子快速闪进了黝黑的巷子里。
顺子有些颤抖的道:“哥,哥,你,你真要跟那姓洪的干么?”
李元庆忽然回身看了顺子一眼,“顺子,你怎么想?”
顺子一愣,忙道:“哥,我,我啥也不知道。你,你跟谁干,我就跟谁干。”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用力拍了下顺子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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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开始了,小船也迎来一个新的开始。
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小船对明史还是稍微了解一些的。
这本书,也算是酝酿了良久吧。
也算是小船而立之年的沉淀吧。
但结果怎样,还是要靠成绩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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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是一个精彩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时代。
红脸,白脸,英雄,懦夫,民族感,正义感,包括投机大师们,
给这个时代,带来诸多与众不同。
与南宋相比,后金和蒙古,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但结果……
好吧,这方面的分析,写一本书也绰绰有余,小船也不多费口舌了。
这本书规划,至少在500万字以上,
这也是小船之所以选择这个天启元年这个节点的原因,
新的一年,让我们大战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