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刺眼的灯光洒在街道上，和人为建立起来的高塔一样没什么温度。这里的苍穹总是黑沉无比，就连日光都吝啬给予，只能靠着人造光撑起明度，甚至一年到头还得依靠温度调节技术才能感受到四季的变化，不至于让人逐渐模糊了时间概念。
从来没人能够透过那深渊般的天空，看见这个世界的边际。
冰冷的灯光罩下，在即将落地前遇上阻碍，拖曳出瘦长的黑影。街道尽头，身着黑色夜行装的女人出现，大摇大摆地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她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仿佛是刚刚郊游归来的小朋友，与之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她手里拎着的并非小黄鸭书包，而是一颗人头。
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鲜血顺着头颅的断截面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到现在已经接近干涸。女人轻轻晃动手里的人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像是小孩手里的玩具坏掉了，修不好了，只能把它丢掉，于是她松开手，任凭那颗人头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死者瞪大的双眼外凸，正巧对着她的方向，了无生气。
女人手中泛起微光，很快就将指尖沾上的污渍清除干净。
“你……”
李月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侧，盯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内心有些复杂：“一定要闹这么大吗？”
首妤浅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说起话来也依旧温温柔柔的：“李老师，你的方法虽然不差，但还是有些委婉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给对方的警告还是强硬些得好。”
“你醒了？”李月观向来摸不准这姐妹俩转换的原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拿出纸巾递给她，“你脸上有血，擦擦。”
首妤浅向她道过谢，擦掉脸上的脏污，眼里浮上几分探究：“李老师，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
李月观深吸一口气：“之前是我太心急了，说得话太重，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李老师所做一切皆为大业，是我不够努力，给您拖后腿了。”首妤浅打了个呵欠，眼底漫上一层薄薄的水光，让人瞧不清情绪，“今日熬得太晚了，我现在有些困，先回去休息了。这边就麻烦您收尾，多谢。”
随着她的离去，空气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玫瑰香气也消失，只余下李月观留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
翌日，早晨六点，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将不少高塔人从梦境中吵醒。
轻舟颇带怨念地起了床，一边打呵欠一边上论坛，果然看见有人发了帖子——有人今晨在高塔街道上发现了一颗死人头，满地的血早已干涸发黑，而指挥中心现在也已经派人将现场封锁，并根据头颅的样貌锁定了死者身份。据说真正的案发现场极其血腥，满屋子几乎都是血，缺了头颅的尸体还被摆成了奇怪的姿势，不知道行凶者是想表达什么讯息。
她注意到楼主放出来的死者信息，眼神沉了下去。
这个人她认识，是当初在处罚区负责她那个案子的执行者之一。
几年过去，这人在高塔的位置也逐渐上涨，没想到在即将要触及到高层位置的时候，莫名横死在家中，头颅更是被抛掷在大街上，血流了一路，死状凄惨至此。
轻舟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摁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了，等她反应过来松开的时候，屏幕刷新了一下，之前那个爆料死者情况的帖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皱起眉头，刻意去搜了下关键词，却发现与之相关的帖子全都被封了，那个贴出死者信息的用户更是直接被封号，只剩下一群晚起床几分钟的人还在到处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案子的影响极其恶劣，那些胡乱猜测原因的帖子被封尚可理解，但仅仅是陈述事件经过的帖子为什么也被删掉？高塔的恶性案件不是首次发生，以往都会及时进行官方通报，为何这次要对舆论进行严格控制，不允许任何人讨论？
“姐姐？”馀景也被警报声吵醒了，刚走出房门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发生什么了？”
轻舟回过神：“没事。现在还早，不再睡会儿？”
馀景摇摇头：“醒了就睡不着了。”
他这个习惯倒是好，从来都不闹起床气，不愧是小说主角的孩子，多少有些强大的自控能力在身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霜影在群聊里发消息询问情况——这个群聊没有馀景，当初是被霜影以有些事情不方便给小孩子知道为由建立的，当然主要就是在发生这种血腥案件的时刻才派上用场。
死人头被抛弃的街道离他们这边几栋楼比较近，所以五队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吵醒了。霜影晚了几分钟刷论坛，现在咋咋呼呼地在群里求详情解释，好不容易被南清压下来，才稍微冷静了点：“所以死的人是指挥中心的？”
轻舟没答腔。
处罚区启用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一般不会设置太多常驻职位，执行者就那十来个，信息均经过保密，审判者则是由高层人员根据案件情况临时推选出来。这名死者原来是处罚区的常驻执行者，在轻舟离开禁闭室后不久，他不知道何故转到了指挥中心，外面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在处罚区的工作经历。
轻舟知道，但她不能说。
云林冒了个泡：“正解。而且我查了一下，这人混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时空乱流把指挥中心原来的计划打乱，他早该晋升了。”
群里面讨论得热烈，不涉及到暴露过去的事情，轻舟也会说上几句，但直到现在也没看见首妤浅发话。
她记得首妤浅的生活节奏极其规律，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早上都是七点半才起床。
看来是还没醒？
群聊消息还在不断增加，引起手机的疯狂响铃，闹得人不得安宁。尚在睡梦中的首妤浅微微蹙眉，摸到手机摁了静音，眯着眼看见屏幕上显示的七点，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头脑胀疼得厉害，像是宿醉般的难受。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跳出来一条新消息：“妤浅，你之前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首妤浅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说的是哪件事，打开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才搞清楚情况，原来是关于安排高泽之进五队的事情。
她揉揉眉心，感觉自己最近的记性似乎不大好。
排除馀景在外的群聊里还在发消息，首妤浅点开那个群聊，往里面发了条消息，说明自己想推荐高泽之入队的事情。
不知道是否产生了错觉，她总感觉群里的各位都凝滞了几秒钟，霜影都不发表情包了。
几秒过后，轻舟的信息出现：“可以。”
霜影的表情包缓慢跟上：“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