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已经和赵乐施说好了,她不会离开这里。我准备给她准备了足够的钱财,还给她购置了住处和下人,足以让她安稳度过一生。”轻舟信誓旦旦。
京城那边诸多事宜都需要方明这个禁军统领处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说服轻舟,便想快刀斩乱麻,把赵乐施先解决。直到轻舟失手用刀划伤他的手臂时,他才停了下来。
手中的刀落地,轻舟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轻易伤到他,眼中满是慌乱:“队长,我……”她急忙为他处理伤口,而他没有拒绝,只是依旧沉默。
方明的武力值在高塔排名前几,如果不是他顾忌轻舟的安危,她又怎么可能伤得到他?
轻舟的动作很快,伤口被包扎好后,她低下了头:“队长,对不起。”
她的道歉只是因为伤害到了队友,而不是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方明很明白。他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你吧!”
说到底,纠察员并不是杀戮机器,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小说世界秩序,没人想出手伤人。轻舟把赵乐施的假死局做得天衣无缝,系统没有检测到错误,让赵乐施就此一辈子活在这小山村里,未尝不可。方明同样有过遗憾,但他远没有轻舟这般勇敢,事已至此,他也不忍心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她想做什么,他纵着就是了。
多多少少都存在些侥幸心理,如果赵乐施能安然无恙,那么以后也能减少许多无谓的伤亡——
谁知道就是这样的侥幸毁掉了一个世界。
太子满月宴当天,明明是还是正午时分,可天空边际却出现了大片涌动的火烧云。方明作为禁军统领,本来正在和副统领交代事宜,忽觉周遭人声喧闹,闻言望去,便见那火红色彩似乎在逐渐扩大。
天降异象,今日满月宴的主角无疑会遭到议论。方明有些意外,因为这是不该出现的情况,然而天气的变化非人力所能抗衡,他一时也想不到应对办法,正在考虑要不要向高塔求援,却见贺南景很快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陛下要见他们。
皇帝便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想来他也意识到这片异常的火烧云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这才召集自己的亲信前来,打算让他们把这件事传播成天降祥瑞。
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屋内放了冰块用以降温,然而方明却依旧感觉很热,低声询问贺南景,对方也是同样的感受。他觉得这温度着实有些过热了,或许和那火烧云有关,正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看看,却听外面突然传来混乱的人声。
“那是什么?”
“是火!天火降世!”
方明此时再顾不得男主的权威,未经同意就率先冲出屋内。廊间的宫女太监都惊逃四散,方明来到御书房外的空地上,仰头望去——天裂!
天空似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些所谓的火烧云蔓延开来,原来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团团火焰如同流星雨般落下,所到之处勾连起更加盛大的火势,兼管皇宫消防事务的禁军试图扑灭火焰,但灭世之火并不畏水,反而瞬间将他们吞入腹中!
方明不免联想到纪录片中鲸鱼进食的场景,这些火焰是饥饿已久的巨鲸,整个世界就是鱼群!鱼群看起来完整庞大,但最终都会被吸入腹中,无一幸免!
“队长!我刚刚看到轻舟的消息,赵乐施来皇宫了!怎么回事?她不是早死了吗?”贺南景此刻也顾不上维持人设了,“轻舟也来这边了,她人呢?”
这个消息无疑将世界正在崩塌的真相坐实,方明无视了男主召唤他回去的命令,对贺南景道:“你马上联系指挥中心求援,我去找轻舟!”
“你小心点!”
随着天空裂缝的扩大,火焰落下的频率越来越高,惨叫声和呻吟声不绝于耳,而身后木制建筑物崩塌的声音又很快将不幸者的濒死挣扎完全埋葬。
彼时的助手系统还是以手机为载体,方明不停地打电话给轻舟,但对方始终未接。火焰吞噬建筑的哔剥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只有他在搜寻每间屋子,顶着呛人的烟雾深入。
“砰!”踹开一扇门,方明在隐约中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轻……咳咳!轻舟!”浓烈的烟雾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正欲上前,顶上横木骤然下落,挡在了他们之间!
“轻舟!”火势再度升高,将女孩的身影完全遮盖住。整个世界都湮灭在天火之中,方明自顾不暇,却还如飞蛾般无知无觉地在火中爬着,要往她的方向爬去,直到失去意识。
……
世界崩塌的真相就这么被方明赤裸裸地摊开在面前,馀景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想过姐姐会和这件事有关,或许是她的朋友经历过,或许是她曾了解细节,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就是故事的主角,是那个犯下不可逆转错误的肇事者。而他,原来在那行加粗字体背后代表的是受害者的身份。
“可……怎么会……怎么可能……”
“馀景,你恨她吗?”
馀景整个人愣住,方明的问话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恨吗?可姐姐拼了命将本该被抹消掉存在的他救了出来,那时候她也才16岁,却一个人将她带大……感谢吗?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人正是姐姐……他感觉脑子里很乱,一直以来的观念都被这样残酷的真相打碎,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轻舟这个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明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叹了口气:“馀景,你听我说……她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为了保护你,她也付出了很多的代价。我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句随随便便的抵消就能揭过去,你有责怪她的权利,只是从私心来讲,我真的希望你能……理解她……”
不能说原谅,正如轻舟也一直没能放下这件事,她犯过的错误虽然被秘密处理了,但依旧存在。只是方明的私心总是偏向她,馀景很可怜,可她又何尝不是自苦多年?
“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所以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不管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馀景,我想求你一件事。”方明很少求人,何况是面对一个九岁的男孩,可他必须这么做,“别让她难过,好吗?”
即使知道自己对受害者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过分,方明也还是忍不住——
不想让她哭。
馀景没有对他的这些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桌上那些包装漂亮的零食还没被收起来,他就那么看着,缤纷的色彩此刻过分刺眼,似乎在提醒着他这些年的依赖都成了不知所谓的笑话。
他啊,竟然和毁灭了自己整个世界的人相依为命那么久……
半晌,馀景站起身来,背好包,理了理衣服,对着方明鞠了一躬:“谢谢前辈能告诉我真相。今天的事情,希望您不要告诉她。”
方明瞧不出他的想法,心里有些苦涩,却还是点了头。
轻舟不敢撕破,但她的反应早就过激了,馀景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可能毫无察觉。纸包不住火,真相不可能一直被埋藏起来,馀景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既然如此,就让他方明来做这个恶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