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下是审讯室,灯光昏暗,一时看不清面积几何,只能听到脚步声在其中回荡,显得这暗室多了几分空寂与神秘。虽然君逸闻已经很久没回来,这里便跟着停用已久,但显然每日都有人清扫,以是并没有太多灰尘。
子眠引着他们去了其中一个小隔间,点亮挂壁的烛灯,那马夫被束缚在刑架上的身影便呈现在他们面前。
不过一会儿功夫,马夫就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身上并无伤口,想必是用了别的法子。马夫被烛光晃了眼,低垂的脑袋缓慢地抬起,看见云林和轻舟的时候,眼中满是迷茫。
子眠上前不知给他闻了什么,他的眼神便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瞧见子眠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就在眼前,马夫打了个激灵,语气充满恐惧:“大……大人!我说!我说!您饶过我吧!”
“殿下。”子眠见云林点头,便对马夫问道,“你背后主使是何人?”
想来是子眠把人折磨得狠了,马夫半点犹豫都没有:“二小姐!是相府的云二小姐!”
话音落下,轻舟与云林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意外。
云二小姐?云以卿?女主?
云林开口问话:“她是怎么吩咐你行事的?你与虞氏之间有什么关系?”
“二小姐只让我一口咬定二夫人肚里的孩子是我的。”马夫虽然虚弱,但说话还算利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二夫人房里了!今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轻舟蹙眉:“云以卿何时找上了你?”
马夫本不认识这个戴白兔面具的人,此刻才听出她的声音,眼中满是讶异:“大……大……”
“说正事!”云林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在马夫身上,顿时吓得他不敢再看轻舟。
“大概是十天前,二小姐找过我。”马夫只好先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听说二夫人有了身孕,算算时间就知道定是那天。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之前二夫人说要杀了我,我害怕,就想跑。”
云林问:“你跑去哪里了?”
“我准备跑,可突然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我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他们关了我好久,后来二小姐来了,然后就……”
“你被关的地方,周围可有什么特征?”
“我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楚……”马夫努力地回想,“我想起来了!窗外好像很多人,女的多,声音很吵,可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接下来的询问,马夫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且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到最后唯独念叨的就是希望能够被放过。
轻舟知道他也是被利用的,不会明白更深层次的故事,便转身离开了暗室。
云林偏头吩咐子眠:“处理得干净点。”而后便屁颠屁颠追上了轻舟。
子眠只瞧了那对渐行渐远的男女一眼,很快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马夫。
饶是意识已经模糊,马夫的背脊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一层寒意……
既然已经出来了,轻舟便没打算马上回去。于是半个时辰后,云林便一身清逸出尘地出现在落音楼,旁边多了个易容作侍女打扮的轻舟。
落音楼的掌柜听说岚王来了,便亲自过来迎接,将他们引到了上好的雅间。
“本王几年未回上京,听闻这新建的落音楼最是清新雅致,如今一看,倒觉得多了些东西,不免还是落俗了。”云林展开写着“闲”字的折扇,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落音楼经营有道,名声在外,只是无论如何都还算做酒楼生意,这日日往来迎送的,单求雅致清幽而不求客流量,甚至还会拒绝接待喧闹之人,乍一看是东家有个性,可仔细一想,这来往的也并非全然是文人墨客高洁雅士,一些在他们看来庸俗的人只要闭紧了嘴巴不打扰他人,照样能够进出,反倒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
不过君逸晟开这酒楼本就不是单纯为了赚钱,客人多少其实并不重要。
掌柜听罢,陪着笑说了几句恭维话,无非是“早就听闻殿下风雅逸姿”之类的,而后便退出去了。
现下不是饭点,云林没点什么菜,要了壶清茶、两碟甜口点心,自己倒了茶喝,点心推给轻舟。
轻舟开了助手系统,再次确定小说系统依旧停留在其他地方,这才放下心来,掀起面纱吃了两口。
甜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此刻的轻舟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淡漠与高冷,低头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像只乖巧的猫儿。
云林歪着头看了她许久,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在猫儿脑袋上揉一把的冲动,但又想起如果这样做的话可能下场会有点惨,于是放弃了,转而挑起话题。
“队长,我倒是没见过云以卿和君逸晟,光顾着同芷妃和君逸青打交道了。”他从道具库里掏出一把焦糖味瓜子,乐滋滋地磕起来,“听说城外的北川灾民不少,城里也有少量人染病,估计忙得很,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他们。”
轻舟抬眸看了他一眼:“估计他们这时回不来,总之先观望观望。”
北川虽得此名,但却不在北方,而是在北启国的南方。北启国建立之初,幅员辽阔,都城原本定在江南一带,北川则位于都城北方。百年之间战火纷飞,北启国南边失守,大片领土落入敌国囊中,都城北迁,而北川则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了靠近南方的城池。后战争平息,北启国休养生息,而兵燹过后的北川也开始慢慢复苏,只是远没有以前那般繁盛的景象。
前段时间北川洪涝频发,大水冲垮堤岸房屋,使得灾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大水褪去后便是疫情爆发,当地官府立即采取行动控制灾民流动范围,但仍有少量灾民在疫情大规模爆发前便奔逃到了其他城镇投靠亲友,其中不乏有来到上京的灾民。
此次疫病前所未有,故而并未及时得到控制,上京已有病例出现。权贵人家都在权力中心扎堆,听闻此事自然是草木皆兵,毕竟人人都怕死。
云以卿原先听闻北川疫病,跋山涉水传来的消息在上京一圈流传,难免有些失真,后来找君逸晟细细询问,便知这疫情并非不可控制。
云相嫡次女突然宣称自己习得医术,且能够根治就连太医院也没有十足把握的北川疫病,这显然是无法让人信服的。君逸晟因此日日跟着她,时不时给她搭把手,帮助照顾被赶到城外的病患,一则是为了利用渊王身份震慑怀疑云以卿的人,二则是为北启国社稷着想,收敛人心。
最近两代帝王都在致力于收复失地,而君逸晟则从小表现出超人的军事天赋,少年将军驰骋沙场,铁血手腕不容小觑,为北启国连续收复不少城池,甚至将敌国一员大将斩杀马下,一时间让敌国闻风丧胆。加上皇后无所出,贵妃专宠后宫,虽然储君之位尚未确定,但人人心里都有本谱,知道君逸晟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他与云以卿在众人面前站在一起,便是在赤裸裸地说明,云以卿是他认可的准渊王妃,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上京暗潮汹涌的气氛从未停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