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遮盖住月亮的那丝浮云在清风的带动下又翩然离开,明月从这层轻纱之后露出,宛如琵琶遮面的美人放下防备,将明亮的月光洒进街巷中。
轻舟甚至可以借助月光看清楚笔记本上画着的上京城地图。
高塔派发任务和选择角色都是有标准的,要么就是选没有具体外貌描写的角色,要么就是派出外形或气质相似的人去执行任务,以达到符合人设的目的。
灵魂穿越通常是主角的特权,而纠察员在他们出生的小说世界里都是自洽的产物,在文中并无戏份,比龙套还没地位,自然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否则他们完全没有进行体能训练的必要。
毕竟如果把运动健将的灵魂替换到瘸子的身上,健步如飞就变成了痴心妄想。
不过相较于其他纠察员,轻舟的记忆并不完整,曾经照顾她的医疗员说她生了场大病,导致选择性失忆,所以她对自己出身的小说世界并无太多印象。幸而这种失忆并没有影响她的专业素质,她也顺利在纠察部重组后成为了五队队长。
排除魂穿对身体素质的限制,纠察员接受着全面训练,轻功自然不在话下。轻舟确认了一下方位,在城内快速穿行,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岚王府,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碎石被脚步拨动的声音突然传来,很明显不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她转过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那人也没有要躲藏的意思,从阴暗处现出身影:“您是轻舟小姐吧?”
被点出了真实姓名,轻舟非但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还安下心来:“是岚王派你来的?”
岚王君逸闻刚回京不久就染上了风寒,此刻该卧病在床,替换了该角色的云林为了符合人设,一整天都待在府里没有出门。通讯框没信号,云林和她无法联系,自然能猜到她会过来,派个岚王的亲信来接应很正常。
眼前的人一身侍卫打扮,模样生得俊俏,让轻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般长相的人,又在文中露过几次面,照理来说不会是什么普通龙套,需要多加留意。
“在下子眠,是岚王殿下的侍卫。”男子对着她行礼,“殿下已等候多时,还请您随我来。”
轻舟点点头,在他的指引下到了岚王的寝屋门口。
她偏头看了子眠一眼,见他很自觉地守在了门廊外,这才收回视线,推门进去了。
留在门口的子眠正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他们殿下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侠女?看这情况,两人还挺熟?
向来寸步不离岚王的子眠想不明白,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轻舟进了房内,迎面便是一座屏风,因为烛光微弱,她不大看得清上面的图案。
“队长!”被云林刻意压低但还是掩藏不了兴奋的声音传来,“这里这里!”
轻舟循声望去,只见云林披了件外衣,从床上蹦下来:“我给你弄了吃的!”
“……”
见轻舟不说话,云林以为她还在因为自己迟到的事情而生气,说话时不自觉便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尝尝看嘛!云以舒不是溺水了吗?你估计只能吃点清淡小菜,肯定没吃饱吧?”
“君逸闻不也得了风寒?”轻舟坐下来,挑了块桃花酥。
“这岚王府又没人敢管我,我要吃啥都能点嘛!”云林就在一边托着腮看她吃,“哪里像云相府,做事还得束手束脚的!”
轻舟咽下桃花酥,喝了杯茶,而后拿出了笔记本:“交换一下信息。”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事。”云林抓起被她取下的白猫面具在手中把玩,一脸笑嘻嘻的,“重点在你那边吧?你不是又溺水了吗?”
听到那个“又”字,轻舟也颇有些无奈。
二人交换了信息,顺便一起把轻舟拟写的计划完善了一下。时间过的很快,等讨论结束后,换算过来已经是高塔时间21:00了。
虽然用的不是云以舒的身份,但在这呆太久还是不合适。
云林硬让轻舟把吃的都打包带走,那样子就像是担心她在相府会饿死一样。
“对了,面具的事等回去以后再找你算账。”轻舟自认十分好心地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知道啦!路上小心!”云林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她又戴上了那个白猫面具,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子眠把她送到来时的那个墙根底下。
轻舟有些无语这般操作,但也没说什么,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子眠站在墙根底下,颇有些不解地望着消失在墙那边的一抹衣角。
殿下为什么不让人家走门?府里又不会有人多嘴,大晚上的街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实在没必要翻墙啊!
难道是从这边走比较近?
感觉找到了正确答案的子眠露出了然的笑容。
轻舟躲过宵禁后在外巡逻的士兵,快速跑回了相府,回屋前不忘给在院子里睡得正香的飞羽闻了闻解药,而后换了衣服缩进了被窝。
嗯,一切都很完美。
她闭上眼,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渐白,她才睁开了眼,然而隐隐发青的眼窝昭示着她根本没睡着。
就不该喝那杯茶的!
古代背景的小说世界中,大多数时候都少不了晚辈晨起向长辈请安的戏码,这里也不例外。云以卿早早地便来找轻舟,见她眼底发青,不由得皱起眉头,给她把了脉,确认她身体无碍后,才拉着她一起去老夫人的住处。
正房向来都是到得最早的。轻舟跟着云以卿过来的时候,这边只有余汀兰在陪着老夫人说话,偏房那边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老夫人看见轻舟,问了几句她身体的事情,之后便不再多言,看起来不算容易亲近的样子,不过轻舟并不在意。毕竟云以舒无需去讨好一个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老夫人,只要紧跟云以卿的脚步便什么都不愁了。
前提是剧情能够回归正轨。
云以卿自从回来之后,常常利用医术为老太太看病做推拿,在她那里刷到了一定的好感度。老太太原本就对云相宠妾灭妻之事多有不满,如今云以卿长了本事,能讨她欢心,她自然会更偏心正房一些。
当注意到虞氏和云暄棠未到的时候,老太太的表情瞬间就有些不好了。
“或许是老身年纪大了,这府里有些人就开始放肆了。”老太太冷哼一声,“如今就连一个妾都能如此嚣张,真是有辱丞相府的门楣!”
说到这,她看了余汀兰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是,作为这府上的主母,连个管家权都拿不到,说出去真是个笑话!”
余汀兰惶恐地站起来,低垂着眉眼任由老太太教训。
轻舟心想,作为府里的长辈,老太太都没办法动摇亲儿子的心思,说话不管用,可不也是个笑话?
这时,虞氏终于带着云暄棠姗姗来迟。
这母女俩倒是了解老太太的喜好,换了身色彩淡雅的衣衫,配饰也卸去了不少,没了昨日轻舟见到的那般珠光宝气,也少了几分熏人的脂粉气。
只是这衣裳看似素雅,用料却还是极好的,在老夫人看来依旧算不得低调,反而还是僭越了妾室和庶女该守的规制。
虞氏低眉顺眼地朝着老太太行礼,而云暄棠也敛去了一身娇纵,颇有几分乖巧。
轻舟看过虞氏母女的资料。虞氏曾经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怎奈一朝家门落魄,这才卖身为奴。云相可怜她,便领她回来,对这楚楚可怜的女子百般宠爱呵护。
虞氏感激云相,也曾想真心侍奉丈夫和老太太,敬爱未来的主母。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当初的狼狈落魄终究被淡忘,虞氏逐渐迷失,开始恃宠而骄。
老太太瞧见这母女俩,刚被云以卿哄好的心情顿时又没了,只沉着脸:“你们还知道来请安?虞氏,你自己不懂相府的规矩也就罢了,怎敢再带坏了三小姐?”
虞氏跪倒在地,乖顺地听训,而云暄棠则站出来为她说话:“祖母莫怪。娘亲向来最敬爱祖母,从不敢耽误请安,今日来迟,实在是情有可原。”
本以为老太太会接着问一句“什么原因”,谁料她根本不说话,反而接过云以卿奉上的茶,自顾自地品了起来。
云暄棠微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紧,面上依旧温顺:“娘亲今晨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看,是喜脉。”
厅内突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