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西海岸。
洁白的浪花拍击沙滩,搁浅的鱼徒劳的挣扎着,鱼唇一开一合。腐烂的树枝被冲上沙滩,一只寄居蟹的壳被卡在里面,它转动长长的眼睛,挥舞着长毛的钳子,像是在思考。没一会,寄居蟹抛弃了它的壳,在浪花再次拍向海滩时,扎进海里失去了踪影。
三只迷路的鸟两前一后的在海滩上蹦跶,潮水淹没它们橘红色的鸟爪又退去,它们自顾自的低头找着搁浅的美味海鲜。独自的那一只鸟可能是被浪头冲得有些冷了,收起外侧的鸟爪抖了抖翅膀。
海岸线和天空交界的尽头,一朵橘红色的火苗突兀的出现又消失。但它距离拉普西海岸实在太远了,并没有引起自然界生物们的警惕。
太阳的角度慢慢偏移,海面出现了几道黑影。
最前面的是一只奋力划动四肢的犬科生物,他蓬松顺滑的毛发紧贴脖颈,露出海面的脑袋部分还能看到晶莹的盐粒。在烈日和暴晒中剧烈运动的他,嘴里叼着两条植物编成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没进了海面。
巨狼身后跟着三道稍微小一些的黑点,同样全身湿透的常青三人,也在奋力向前游。
常灵犀抹了把脸,腥咸的水流进了她的嘴巴。她早就顾不得她的形象:“你可以制造一块浮冰,让水流推着我们前进,小常青。”
常青一头扎进水里,往前猛踩了两下水,赶到了雅各布身边。海面下面的切尔西和德米特里瞪大眼睛看着她,被捆住的手脚扭动几下,大张嘴巴呛了好几口水,却发不出声音。他们真应该感谢吸血鬼不用呼吸、没有心跳的特性。
雅各布要保持狼的姿态,确保他随时随地能够用鲜血或唾液,阻止吸血鬼们恢复实力。如果他愿意,可以像是狼的近亲那样舔一舔他们,但雅各布显然更喜欢用咬的。
巨大体型的雅各布坐不上小块的浮冰,他很难在上面保持平衡。浮冰太大块又容易被海水冲散,速度也太慢。
“快到了。”舒望安抚常灵犀:“我看到了岸。”
“我要洗个热水澡。我简直难以相信,我被一群冷血蝙蝠搞到这么狼狈的地步。”常灵犀咬牙加快了速度,“我一直以为我是女王,结果一群小蝙蝠就让我这么狼狈?”
常灵犀活的真实,虽然有时候她让人哭笑不得,又有时候让人直翻白眼。
回到保留地的第一时间,常灵犀就钻进了常青家的卫生间。里面立刻传出了花洒喷水的声音,热气让浴室的玻璃窗更加朦胧模糊。
常青帮舒望抽干了衣服的水分,舒望嫌恶的抖了抖上面盐粒的结晶。回卧室抱起被单,常青把它递给蹲在她家前院的雅各布,雅各布摇了摇头,他后退了一段距离拼命的抖起了毛。海水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前院,连没有开进车库的suv也多了无数“斑点”。
等到雅各布的毛差不多干燥了,常青再一次把被单递给了雅各布。这次他没有拒绝,任凭带有常青味道的被单覆盖住宽厚的脊背。一瞬间,被单下面的巨狼极速缩水,皮肤呈小麦色的青年双手揽住被单的两头,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了脑袋。
雅各布狼形的竖瞳,退化成普通人类的圆瞳。
“常灵犀要你帮她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舒望从屋里出来,打断雅各布和常青的对视:“她大概还要洗一会,你不用着急。”
常青把换洗衣服放到了卫生间门口的储物架,雅各布从家里给舒望带了身干净的男装。路过切尔西和德米特里时,常青也帮它们把衣服的水分吸了出来。吸血鬼是冷血生物,没有阳光的话,它们的体温难以烘干潮湿的衣服。而在终日阴雨连绵的福克斯,享受日光浴可以被称作一向奢侈的活动。
“你想对我们做什么。”德米特里失去了最开始的从容,他对沃尔图里家族的信心没有那么强烈了。身处敌人的大本营,他能闻到许多和雅各布类似的臭味:“相信我,你会为这么做付出代价。沃尔图里的荣耀不容他人玷.污。”
“先不要急。”常青看了眼前院。
常灵犀洗澡的速度太慢了,在雅各布拿来换洗衣物后,舒望干脆选择了用前院的水龙头洗了个战斗澡。冲掉浑身的盐巴颗粒,舒望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去我那里吧。”雅各布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他最近头发长了一些,像狼形变长了的毛发那样,带着些微的蓬松质感:“冲个澡会舒服些。”没有立刻听到常青的回答,雅各布笨拙的强调道:“我有洗过床单和毛巾……我是说浴室很干净,你可以在我的房间里擦头发。”
“当然。”常青脸颊发热,像温暖的阳光照耀的感觉。她知道雅各布的被单会有淡淡的皂角香气,她到保留地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是说,我很乐意——我指我知道你的房间很干净,并且很荣幸能借用它。”
常青喜欢雅各布的卧室,虽然它狭小又拥挤。他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整理的干净整齐,特征鲜明的一眼就能让常青辨认出它属于谁。
拿雅各布的毛巾擦着头发,没有自带洗浴用品的常青,借用了雅各布的男式洗发水和沐浴液。洗完澡后,她身上的香味和他有点像。
这让常青想起雅各布每次抱住她时,她低头能闻到的味道。
“我相信,我们能够克服所有。”毛巾紧紧包裹住身体,常青向后仰头倒向雅各布窗户下面的床铺。狭小的床铺甚至不能让身材纤细的常青翻个身。
“hey,阿青。我们知道你和雅各回来了。”窗外传来奎尔元气十足的声音,他生怕附近邻居听不见一样:“安柏瑞说你在雅各卧室里,现在可是白天。”
常青应该庆幸保留地的住宅很分散,布莱克一家的邻居只有她。而比利.布莱克则一大早就出门,找他最好的两个哥们钓鱼去了。
“雅各。”安柏瑞上前捶了捶雅各布的胸口:“欢迎回来。”
“嗨,雅各布。”暂时和奎尔、安柏瑞组成奎鲁特狼族特有的三人小队的保罗,也同样捶了捶雅各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大很想你,虽然他还为你顶撞他、脱离族群感到愤怒。”
“我一点都不感动。”门外等候的雅各布依次给了他们拥抱,毫无陌生感的玩笑道:“我想他知道我做了的事,会更生气的。”
“他已经知道了。”保罗的笑容坏坏的:“冷血一族的味道在几公里外我们都能闻到,你居然把它们带回了保留地。雅各,即使你是个独行的阿尔法狼,老大也一定会找你麻烦的——艾米丽和里尔正在劝他。”
“快点自首去吧,麻吉。”奎尔也笑嘻嘻的,他乐意看到山姆和雅各布的对决。因为他们知道,奎鲁特狼人并不会伤害同胞。
“别太冲动了,好好说。”安柏瑞更温和一点,不过他也有坏小子的一面:“动手的时候找个空旷的地方。我猜大家都想知道,你和山姆谁更强壮。”
“当然,我会去找他。在傍晚。”即使成为狼的形态,也再听不到伙伴们的心声。雅各布还是没有和他们陌生,他、奎尔、安柏瑞三个人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一起长大的他们即使没有狼族的心灵链接,也能通过微表情进行秘密交谈。
得到雅各布暗示的奎尔和安柏瑞,不动声色的对视。他们决定拖住山姆,为雅各布争取到傍晚的时间。
“你们该回去了。”雅各布示意三个奎鲁特男孩该离开了,他摇了摇他的拳头:“现在到了我和阿青的时间,我想你们不想因为看到什么而受伤,对吧?”
“我想我也要回去找我的克莱尔了。”奎尔理解的扯扯嘴角,他顽皮的眨眨眼:“你们应该很想知道,我可爱的小天使是如何变得更加美丽的。我很乐意和你们分享。”
“得了吧,克莱尔连你名字的拼写都不能口齿清楚的读出来。”
“她会长大的,她会学着叫我‘亲爱的’。”
三个奎鲁特男孩推推嚷嚷的走远,他们的感情很好。即使保罗和安柏瑞玩笑般的质疑了奎尔的烙印爱人——三岁多的女童克莱尔,奎尔也没有立刻发怒。
“那个女冷血人同意合作后,我想先解开奎尔的。”雅各布没有转身,他感觉到了背后有人:“我指烙印。”
常青倚靠着布莱克家大门的门框,安静的听着。
“如果没有烙印,奎尔还喜欢克莱尔的话,我会送他一辆豪华宝宝车。”雅各布环抱双臂,扭头冲常青扬起笑容:“让我们去见沃尔图里最重要的卫士,我们的冒险奖励礼包。”
“雅各。”常青环住雅各布的腰,靠向他的胸口:“不要紧张,我会陪着你。”
雅各布扶住常青的肩膀,伸手揉了揉她半湿的头发。
切尔西知道常青和狼人的目标是她,一路上她想过很多可能,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沃尔图里的生活令她愉悦开心,而随着这一路的经历,她发现她对沃尔图里的认同感逐渐淡薄。从最开始的誓死不背叛沃尔图里,到如今的决定保命优先,仅仅占据了切尔西漫长生命中的几十个小时。
切尔西想过也许是那个控制植物的东方男人想毁灭沃尔图里,她的存在类似于沃尔图里卫队的灵魂核心;也想过这是那个可以变成巨狼的男孩,为月亮之子的灭亡对吸血鬼皇族的复仇。
但切尔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被绑架到华盛顿州的拉普西保留地的理由,是为了帮助他们切断一个人的感情纽带。
“我的麻吉疯狂的爱上了一个三岁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帮我切断他的感情纽带,让一切恢复到正常。最开始的时候。”
“和你一样大的男孩?一个三岁的女孩?你是说……”切尔西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重复:“爱?”
“是的,能做到吗?”
“我的能力的确是切断人与人的感情纽带,并且进行加强或者削弱没错。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说的这一点,它在沃尔图里卫队都是保密的。”切尔西看向常青:“……接下来,你们必须要保证不会伤害我,我才敢继续说。”
“如果你说了实话。”常青点了点头:“我保证。”
“我制造的感情纽带是类似爱情的依赖,但我没办法制造出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情况。那种感情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沉默令切尔西不安,她闭合双眼:“我是说,我没办法制造也没办法改变爱情。”
雅各布艰难的开口:“……你是说?”
“如果那个男孩真像你说的,他爱那个人类婴孩,是男人对女人的那一种。”切尔西畏惧的向后缩,她想念沃尔图里的生活:“我、我……”
“我、我没办法改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