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天怡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她将萧谨心交给身后的乳母,吩咐乳母以及伺候在一侧的所有人全部退下。待只剩自己,北陵青,书云笺,萧陌浅,以及抱着书瑰宁的容秋芙时,她方才开口,“陌儿,你应该知道,高相之女高颖,你娶不起。”
萧陌浅的神情有一瞬的冻结,他抬眸,紧盯着书天怡的脸,目光坚定认真,“儿臣知道儿臣娶不起,所以才来求母后赐婚。”
书天怡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扶他起来。“先起来吧!”
“谢母后。”萧陌浅道。
待萧陌浅站好,书天怡伸手抚平他肩膀处锦袍的褶皱,平和的道:“高相从去年开始便与太子有所接触,如今你求本宫为你与高家小姐赐婚,想来高相已经决意归属东宫。这件事情本宫可以看透,你父皇更是可以,四相是文臣之首,对于朝纲的把握远非旁人能及,六部更是无法与之相较,如果本宫替你和高家小姐赐婚,即是说太子对于超纲的把握更进一步,这样的事情,你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若是母后赐婚,父皇反对的可能不会太大,他对母后您极好,十有**不会驳了母后您的懿旨。”萧陌浅再次请求书天怡。
听到这话,书天怡秀丽的脸容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她发间的金凤展翅六面镶明珠嵌七宝步摇映衬着春日的阳光,格外的璀璨刺目。在那光芒之下,书天怡的笑容似乎更加的淡了。“陌儿,你看出你父皇对本宫极好,但你有没有看出,你父皇对人好都是建立在旁人不会威胁到他的基础之上。若是本宫威胁到他一丝一毫,他对本宫的那份好,瞬间便会化为虚无。”
书天怡侧头看向周围花团锦簇的牡丹,那般的国色天香,美丽非常。而她便如这这牡丹一般,若是萧鼎爱护她,她便会盛放于天地之间,艳冠群芳,但若是萧鼎对她嗤之以鼻,她的命运也不过花开一季的结果。
“不过你若是决意要娶高颖,本宫也可以为你试试,今日回宫本宫便传下懿旨给你们二人赐婚,但你父皇会不会反对,本宫不能确定。”书天怡柔声开口,她无所谓萧鼎对她的宠爱,但若是能圆了这个孩子的心愿,倒也不错。
萧陌浅有些惊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向书天怡下跪谢恩。“儿臣多谢母后。”
“动不动就跪,你们这些孩子还真不怕累着自个儿。”书天怡再次伸手将萧陌浅扶了起来,对着他时脸上的笑容很温柔。萧陌浅也算是她从小养大,自然也是要疼爱一些。伸手拍了拍萧陌浅身上的锦袍,她柔声道:“好了陌儿,好好去赏花寻乐。今日难得的好日子,别浪费了。”
“是,母后,儿臣告退。”萧陌浅应了一声,行完礼便从此处离开。
待他的身影从凤露台消失,北陵青突然松开书云笺,走到一边一颗盛开的状元红牡丹前,折了一朵开到正盛的牡丹。转身到书天怡面前,北陵青动作轻柔的将牡丹插入书天怡发间,那状元红花色朱红似血,花瓣虽不锦簇,但端正庄重,牡丹压鬓,衬得书天怡秀雅的容颜中有一抹难以掩饰的丽色。
“难得的赏花会,皇嫂和芙姨的装扮似乎素净了些。”说着,他从一边折了一枝赤龙焕彩,替容秋芙戴上。
书天怡抬手抚了抚那朵状元红的花瓣,不禁一笑,“青儿去年也为本宫与阿芙簪花,今年又是如此,弄得好像是习俗一般。”说着她看向书云笺,有些疑惑的问北陵青,“为何不给云儿簪花?这儿的牡丹可是整个帝都开的最好,品种最多的地方,没有其他处的牡丹,有这儿开得好。”
这话一出,不待北陵青回答,书云笺倒先开口了,“不用,我不喜欢簪花,。”她笑了笑,又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不适合我。”
书天怡知道她的意思,便没有再提这事,只是俯身看向一边盛开的蓝田玉牡丹。抬手抚了抚娇艳的花瓣,书天怡道:“牡丹的确富贵雍容,但若是少了恩泽,终究无法盛放长久。”
“皇嫂既然知道如此做会使自己的恩泽变少,那为何要去做?”北陵青淡淡的笑着,他的眉眼,似乎比这周围的牡丹还要雍容高雅,清贵逼人:“四皇侄对于皇位并无想法,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他一心相助太子夺取皇位,好事又成了坏事。他今日如此这般虽然顾念了兄弟之情,对皇嫂倒是有害无益,皇嫂不该答应的。”
“本宫知道。”书天怡依旧注视着那盛放的蓝田玉,“可陌儿那孩子毕竟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第一次这样求本宫,本宫不忍心拒绝他。”
“哪怕危及自身?哪怕危及皇嫂身后的乾王府吗?”北陵青轻声问。
书天怡勾唇一笑,笑容映衬着鬓发上的那朵牡丹,格外的艳丽,“皇上或许会因为本宫偏向陌儿,对本宫冷漠,但乾王府这方,他绝对不会动。既然只是本宫一个人的荣宠,那么有或是无,便无所谓了。”
“姑姑就这般不想要皇帝姑父的宠幸吗?”书云笺开口,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天垣一国之母。她淡淡一笑,笑容看不出悲喜之情,“谨心的事情已经不会再掀起波澜,姑姑和皇帝姑父也算是和好如初,既然一切都已经如初,何必又将事情推回到之前的状态?姑姑也该放下了,有些人记在心中便好,人总归要活下去,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皇帝姑父才是姑姑今生的倚仗,姑姑一定要谨记这个。”
说着,书云笺走到北陵青身边,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抬头盯着他看,书云笺笑道:“狐狸,听到浔王殿下那话,你大概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吧!”
北陵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目光温软如此时照在身上暖暖的阳光,“本来以为会给皇兄闹个大麻烦,但谁想竟然会有另一个麻烦不动声色的自己跑来,既然老天如此赏脸,那就让皇兄更加头疼吧!”
容秋芙听着书云笺和北陵青这番没头没脑的言语,不禁问道:“云儿,青儿,你们在说什么?”
“娘亲不要问。”书云笺抬手压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噤声不语的姿势。“很快就会知道了。”说着,她的视线看向书天怡,眉眼间似山巅的云雾,格外的清淡,“姑姑,赐婚之事你现在觉得为难,但今日过后,说不定会成为皇帝姑父的及时雨,姑姑到时无需亲自下懿旨,只消适时向皇帝姑父提起,便如同皇帝姑父的解语花一般为他解忧。”
书云笺这话和刚才的话一样的没头没脑,书天怡自然是听不懂。但她素来知晓书云笺的性子,明白书云笺绝对不会胡乱说这种话。她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恩!姑姑是聪明人,不用芸儿提醒,也肯定知道何时是最合适的时候。”书云笺对着书天怡笑了笑,不再多言什么。她拉着北陵青到一边赏花,两个人倒是闲心十足,对着这凤露台的牡丹兴致盎然的评头论足起来。
每年的百花宴都是设在凤露鸳鸯台,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午时将至,北陵青收起赏花的兴致,对书天怡说了一句,“皇嫂,皇兄每两年会来百花宴一次,今年难得来此,但一会肯定是要盛怒,皇嫂记得让人准备些清心降火的汤羹。”
“对,是要准备一些。”书云笺从一边伸头过来,“要是不小心火气上涌就这么去了,国丧期间,婚礼要守一年,那不是说我今年又嫁不出了?”
书天怡感觉这孩子真的是被惯坏了,如此言语竟也说的出口,这可是犯上的大罪。连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书天怡看了看周围,虽说渐渐有人聚到了凤露台,但都没有太靠近他们,定然是没有听到刚才书云笺的言语。
“云儿,那样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了。”书天怡极为认真的叮嘱了一句。
书云笺点了点头,笑容未改。
登上凤露鸳鸯台,来此的人按照礼部安排的位置一一坐下,北陵青的位置在左侧首座,而右侧首座则是天垣王朝的太子萧延嗣。书云笺身为正一品郡主,位置离御驾不会太远,但也不会太近,她前方是容洛和楚梦甯夫妻,左边是书靖幽和萧逢君夫妻,右边则是萧临宇,而她的后面,恰巧是楚梦觉和北陵绝。一看这位置的分布,书云笺便觉得礼部的人实在是太会安排了,凑在一起的都是有关系的。
皇亲国戚,王室宗亲,自然是在离御座极近的地方。紧接着,文武百官按照品阶携妻携子同坐,品阶越低离御座越远,五品以下官员没有资格参加百花宴,不得登上凤露鸳鸯台,只在凤露台的另一处单独设宴。
午时至,建章帝萧鼎携昭宁皇后书天怡入座,待二人坐下,亲贵重臣们立刻叩拜行大礼。
酒满三盏,萧鼎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许久未见的书云笺身上,“云儿,去年朕寿宴之后你便离开了帝都,连除夕夜宴都没有赶回来,到底是哪处的好风景,让你这丫头完全乐不思蜀。”
右手拨动着面前的白玉酒杯,书云笺静静的答道:“轩辕塔今年年初英雄豪杰齐聚,云儿有幸见到两位绝世美男,不由得看呆了,早忘了要赶回来参与除夕晚上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