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自然的语气,这般随意的态度,自然随意到萧逢君觉得书靖幽刚才说的不是我喜欢你,而是其他的什么话。当然,听到了便是听到了,即使她有些不敢相信,也还是听到了,清清楚楚的。
“哦,知道了。”萧逢君很平静的回答,和书靖幽刚才一样的自然随意。
书靖幽笑了笑,伸手附在她的头上,“好冷淡的丫头,你这样的反应,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嘴里说着伤心,他却大笑出声,声音宛若阳春三月里的最粲然的一道阳光,耀人眼目的同时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暖。
他这般的坦然,反而让萧逢君更加的不知所措。她脸上的平静,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书靖幽罢了。他们是夫妻,只要书靖幽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是无法拒绝的。可是他没有,从来没有勉强她半分,他一直包容着自己,温柔的对待自己。原先没有多想什么,只当他就这样温柔的人,可是他的一句我喜欢你,完全让她惊慌。
“我的衣裳还未绣完。”她寻了个理由,想要离开。
双脚刚放到地上,书靖幽突然伸手从后抱住她,将她揽进怀中。萧逢君立刻挣扎,书靖幽反而抱得更加紧。
“你放开我。”萧逢君挣脱不出,只得开口说话。
书靖幽在她耳边低低一笑,语气随意不羁,“我抱自己的妻子,抱自己喜欢之人,为什么要放开?”
萧逢君一时语塞,书靖幽的话让她无言以对,她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拒绝她的夫君这样对待自己?这样想过之后,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呆在他的怀中,仿佛漂亮的没有生机的人偶。
“逢君,和我说说你的事情。”书靖幽开口。
萧逢君没有回答,只是平淡的看向前方,眸光有些深暗,有些荒芜。
“那我和你说我的事情,我喜欢的颜色是青色,喜欢的花是栀子,喜欢喝的茶是‘云凌雪松’,喜欢的书是《君民策论》,喜欢的水果是葡萄,喜欢的糕点是红豆糕,最宠爱的人是云儿,最尊敬的人是已逝的祖父,最喜欢的人是你。”书靖幽抱紧萧逢君,目光凝视着她沉然平和的脸容,“我知道你大概是记不住,不过日后我每天都给你说一遍,你总会记住我的事。”
萧逢君睫毛动了动,慢慢抬眸看向他,“记住了也无用,就像幼年时背诵诗词一样,只是记住了而已,仅仅如此。”
“时间会带来一些事,也会改变一些事,我相信,很多东西都会一点一滴改变。”书靖幽依旧那般粲然温柔的笑着,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是那般的明媚温暖。他放开萧逢君的时候,还在惋惜,“可惜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抱着,却只有这么一小会儿,我还想抱一会呢!”
听到这话,萧逢君立刻站了起来,离书靖幽远远地,生怕自己一个迟了又被书靖幽抱住不撒手。她这恍若受惊小兽一般的表情,惹得书靖幽朗声大笑起来。在他的笑声中,萧逢君忙不迭的逃离了里阁,不敢做一瞬的停留。
“会逃避,看来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书靖幽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目光中隐有深意。
既然喜欢,又怎么可能不想要这个人?
但他很清楚那个已逝的无止对萧逢君的影响有多大,他对她温柔包容,是不想让她再有一点的委屈,想要完全包容她的所有,包括过去的感情,以及现在或者以后很长时间仍旧无法忘怀的过往。他可以等她,可是也不想一味地等着,告诉她那四个字,只是想要她知道,终究还是有个人喜欢着她。
翌日,书云笺去秋院看望容秋芙,到那儿的时候,萧逢君也刚好在那儿给容秋芙请安。
按照皇室惯例,公主与驸马成亲后,应该由驸马移居到公主府,而对两人的称谓分别是‘公主’与‘驸马’。但是萧逢君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及笄那年因为一些原因,加上萧鼎并不算重视,所以并未敕造府邸,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移居公主府之说。至于这称谓,自然是因为乾王府的地位尊贵,以‘世子’与‘世子妃’称呼书靖幽与萧逢君,更加尊显二人的身份,当然也是因为以后,书靖幽承袭爵位是必然的,总不能等到以后用‘驸马’和‘郡主’来称呼将来的乾王和乾王妃。
而且,萧逢君不受萧鼎宠爱,就连大婚也依旧是以丛一品公主的身份出嫁,在品阶之上甚至不如容秋芙和书云笺两人的正一品郡主身份。所以这称呼方面,很多人都是只想起称呼她为‘世子妃’,而非‘公主’。
“娘亲,嫂嫂。”书云笺看着两人,语气温和亲切。
“终于回来了。”容秋芙向书云笺招了招手,书云笺立刻坐到她的身边。凝视着自己女儿的脸容,容秋芙上下打量了几眼,心疼得道:“出去一趟,便清瘦了几分,在楚家陪着青儿守孝,应是很苦吧!”
“还好。”书云笺笑了笑,吩咐嫦静和浅歌,将送给容秋芙的礼物奉了上来。容秋芙让青雀等人收下,之后拉着书云笺问起了她在云都时的情况。
书云笺简单给她说了一遍,想到黑无常与玉柔,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亲,你知道吗?黑无常竟然和云儿在桃源县拜的师父走到了一起。”
“是吗?”容秋芙甚为的惊讶,她见过黑无常,对于黑无常那副乖张诡异的行为是深有感触,想到竟然有女子会和他在一起,饶是容秋芙这般端庄静和的女子,也是大大的吃惊。“居然有女子愿意与他一起,云儿,你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名讳是什么?”
书云笺想了想,答道:“师父的性子和云儿有些像,有时候冷静,有时候很胡闹,她是江湖中人,据说十三四岁便出去闯荡江湖,一直漂泊在外。至于师父的名讳,是玉柔,大概有玉石无暇,婉婉柔润之意。”
这番话倒让容秋芙陷入了沉思,她低低的唤了一声玉柔的名字,“玉柔。”她轻笑,“阿媃的媃,是女子柔媚的意思,不及你师父闺名的清雅,不知道阿媃怎么样了?”
“千赢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娘亲不必太过担忧。”书云笺怕容秋芙想到那些人伤心,连忙出声宽慰。
容秋芙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与书云笺说了一会子话。见时间不早了,书云笺出声告退,萧逢君大概也是如此想法,在她之后也向容秋芙告退。
出了房间,书云笺想起北陵青昨夜的话,走到萧逢君旁边。“嫂嫂,我有事需要出府一趟,不知嫂嫂可愿意浪费些时间,陪我一起?”
萧逢君大约是没有想过书云笺会邀她一同出府,怔了怔后,出声道:“郡主怎么会想与我这个嫂嫂一同出府?”萧逢君并非愚笨之人,她大概猜测,书云笺邀她一起出府该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有些原因。”书云笺温和的笑着,阳光之下,她的脸容宛若一朵盛开在凌寒之际的绿萼梅,格外的清寂淡雅,“嫂嫂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萧逢君稍微想了想,点头,“好。”
见她同意,书云笺便即刻让人准备好出行的一切。为了避免太惹人眼目,书云笺让人只准备了一辆马车。
与萧逢君同乘时,两人都没有多言什么,书云笺捧着从楚家藏书阁带回来的古籍在看,而萧逢君则是沉默在一旁。过了大概一个多时间,嫦静的声音传来。
“郡主,世子妃,到了。”
“恩,知道了。”书云笺合上手中的古籍,看向萧逢君,“嫂嫂,我们下去吧!”
萧逢君没有问书云笺她们到了何处,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好。”
下了马车,书云笺打量着四周。这是帝都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孤峰脚下,这座孤峰名唤紫竹峰,上面种满了紫竹,被称为紫竹林,而这紫竹林也是一处极为诡异的禁地。
这个禁地之名,并非人们以讹传讹造就出来,而是很多人亲身经历,这个亲身经历的人中也包括了,八岁时的她和十岁时的北陵青。
他们那时进去紫竹林,但进去之后便发现那里的紫竹皆是按照阵法种植,并非像是一般的阵法,利用一些东西让人陷入阵中,紫竹林整个就是一个阵法,里面所有的紫竹都是阵法的一部分,他们在紫竹林中呆了半日,没有登上紫竹峰,但因为两人都比较通晓阵法,也并未困在紫竹林中,而是走了出来。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紫竹峰,也没有进入紫竹林。
在紫竹峰下,黑无常弄了一个墓园,里面葬着的皆是一些无处可归之人。
“这里……”萧逢君来过此处一次,那次来过之后,本来以为此生大概不会再来,但她没有想到,书云笺竟然会带自己来此处。
“上次是哥哥带你来这儿,你想必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没有对他说。”书云笺看向墓园中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坟墓,目光有些淡然,“这次难得有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就都借此机会说了吧!”
萧逢君看着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谢谢了。”她快步走向墓园,快步走向她想要去的那个人墓前。
书云笺没有进入墓园,没有打扰萧逢君,她也没有让任何人进去墓园打扰。在外面呆了大概一个时辰,萧逢君才红着眼睛出来。对此,书云笺没有多问,只是从此处离开回往帝都。
刚进帝都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一下,随后似乎有人跳上了马车,马车猛然一动。紧接着,外面传来了阿大的声音。
“郡主,红夫人要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