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懿旨的威吓下,自然没有人再敢有什么污言秽语,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再无什么让人诟病之处。一件事发展到了顶峰,要么登高不下,要么急转而下,而有关萧逢君的这件事,便是急转而下的这种情况。
往后的几日,日子过得平静,书云笺每日便呆在云笺阁中看书,从国子监带回来的那些医书,她不到两日便全部看完。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思维,便去国子监找了一些古籍。
在带回王府的古籍之中,她的确找了一些很有用的东西。循着这个思路,书云笺继续翻查古籍。很快,书靖幽大婚之日来临。
八月初三这日,大概五更天的时候,乾王府中便灯火通明,一派忙碌的景象。书云笺的云笺阁在王府最西之处,一向最为清静,但此时也似乎被这片忙碌包围。
卯时刚至,书云笺便醒了过来,虽已立秋,昼夜长短不及夏日那般明显,但现在这个时辰,天色已经微亮,纱窗上隐隐有缕缕微光照进。
不过房间中依旧昏暗异常,勉强可以看见周围的摆设。从卧榻上起来,书云笺没有穿衣,只披了件玉白色的斗篷。点亮一盏灯,她坐在罗汉床边,捧起一本书便看了起来。
书大概看了一半,嫦静和浅歌端着梳洗的东西进了房间。
“又是这么早起来,郡主您的身子会不会受不了?”嫦静用黑漆茶盘端了杯茶到书云笺面前,言语之间透着担忧与关怀。
“我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比谁都清楚。”书云笺放下手中书本端起茶杯,浅歌顺势捧过漱盂让她漱口。
这时,嫦静又端了一个白瓷描金茶碗递了过来,书云笺接过,慢慢的喝着里面的温水。
“奶娘呢?”书云笺很随意的一问。
“玉姨见这几日郡主胃口不是太好,便和君颜在小厨房做郡主喜欢的糕点和膳食。对了,玉郎小家伙看到后,非要缠着玉姨给他做豆面糕,估计一时半会儿不能过来。”浅歌回答,她转头看了外面一眼,继续道,“浅歌刚才去外面瞧了瞧,今日咱们王府可热闹了。”
“哥哥是未来承袭乾王府爵位之人,他的大婚之日,自然是热闹。”书云笺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犹如黑色的蝶翼一般,附在她的双眸之上。慢慢的,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轻的笑容,“但这个热闹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嫦静和浅歌一下子便听出书云笺话中有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嫦静首先开口:“郡主的意思是,今日会出事?”
书云笺浅浅一笑,看了嫦静一眼,打趣道:“嫦静,你以为你们家郡主是仙人吗?可以未卜先知。”
“那郡主为何会这样认为?”嫦静面露疑惑,浅歌亦是不解的看着书云笺。
房间中,刚才点燃的烛火还未熄灭,光芒随着吹进房间中的微风轻摇摆动,光影交杂纷乱,交替之间,掠过书云笺的发,她的眉,她的眸,她的唇,好似善与恶、真与假、现实与虚幻、人世与黄泉,优雅而又慵懒的君临于两者之间的妖。
“今日是哥哥的好日子,也是乾王府的大日子,自然喜庆热闹,但若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时期的问题,也会比寻常时刻更加的麻烦。”书云笺静静的开口。
嫦静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嫦静过会儿就去吩咐王府各院中我们的人,让他们时刻注意着,有什么情况,即刻来禀告。”
“恩!”书云笺点了点头,让嫦静和浅歌伺候她穿衣绾发。
书靖幽大婚,书云笺自然不能像寻常那般穿她习惯的云白色宛烟罗长裙,毕竟颜色不适合这样的喜庆日子。
浅青色的齐胸襦裙,领口以及围胸有着百褶,如层层络络的花朵。围胸之下,衣服的颜色较深,是一种如夏日黎明前的蓝色,上面绣着星辰的图案。裙摆之中,白线搀着银线绣出盛放时的绮梦优昙,花瓣洁白如雪,不染尘埃,秀美的花姿宛若碧海蓝天上的云舒云卷,优雅安宁。
“郡主寻常时刻只穿白色裙装,偶尔换个颜色,也都是素净的颜色,今日这襦裙虽然颜色素净依旧,但做工样式不俗,郡主穿着真好看。”浅歌说着,替书云笺在发间插上一支白玉雕花步摇。
嫦静随之整了整步摇上垂下的流苏,“这步摇不好,郡主戴着虽然不错,但终归及不上卿都幽梦,郡主戴那个才好看,可惜……”
“咳咳……”浅歌猛然的咳了两声,打断嫦静的话。她横了嫦静,让嫦静不要再多言什么。
嫦静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向书云笺道歉,“郡主,嫦静错了,嫦静是无心的,嫦静不是有意的。”
书云笺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她只是浅浅的笑着,笑容和她身上的襦裙颜色一样浅。“事实而已,你只是说了事实,并没有什么错。”
她站了起来,目光很随意的看了前方的铜镜一眼,铜镜中照出她发间的白玉雕花步摇,明明是最温润柔和的白玉,但在此时却有种扯痛人心的刺目。
走到罗汉床边坐下,书云笺继续捧起刚才没有看完的古籍,安静而又认真的阅读起来。
一边的浅歌瞪了嫦静一眼,责怪她如此失言。而嫦静,只能抱歉的笑了笑,目光极为担忧的注视着书云笺。
过了半刻,玉案进了房间,让嫦静和浅歌去小厨房中将做好的早膳端来摆好。两人立刻应声离开,走过玉案身旁时,嫦静小声而又充满歉意的道:“玉姨,我刚才在郡主面前提了卿都幽梦,郡主一定会由此想到世子。”
玉案听到点了点头,让嫦静安心去做事。走到书云笺面前,玉案笑容慈爱的看着她,“郡主,今日过后,你便要去楚家,该准备的,奶娘都准备好了,郡主准备带谁和你一起去?”玉案年长,不像嫦静和浅歌那般,不敢在书云笺面前提有关北陵青的事情,她很清楚,有关北陵青的事情,书云笺痛苦,但更幸福。
书云笺翻了一页手中的古籍,略想了想后,道:“让君颜跟我去,她手艺好,我嘴馋。另外,丰昀息跟着就好了。”
“恩!”玉案颔首,目光幽邃深远,“君颜虽然不像嫦静与浅歌那般,是从小在郡主身边长大,但奶娘通过这日子观察,她应该没有问题。小丰跟着很好,他武功高,可以保护郡主。郡主离开的这些日子,奶娘会好好帮你打理云笺阁。”
“这次不劳烦奶娘。”书云笺放下手中的古籍,伸手拉住玉案的手。她看着眼前相貌平凡的女子,目光温和之中有着一丝的眷恋,“奶娘,趁着我去楚家的这段日子,你回家去看看吧!你的相公,还有孩子,他们定然也想你了。”
玉案神情不变,但那双犹如暗夜一般深邃的眼眸却波动着不易察觉的涟漪,她看着书云笺,半响后点了点头,“好,奶娘就趁这段时间回去一次,有些事需要回去和他好好商量一番。”
“商量?”书云笺觉得玉案最后的话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便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奶娘是要回去和你相公商量,陪在我身边的事吗?”
玉案微微一笑,淡若云水,明明是平凡普通的脸容,却透着一种极为动人的气韵。此时的她,宛若夜间盛放的忧昙,似乎所有的美丽都被掩藏在了黑暗之中。
“是要回去和他商量郡主的事情。”玉案淡淡的答了一句。
一听这话,书云笺有些歉意,她拉着玉案的手靠近自己,随即抱住玉案的腰,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奶娘,抱歉了,要你一直陪着云儿,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顾及。”
玉案的神情温柔至极,带着如春日一般柔软的温暖。她轻抚着书云笺的发,声音也是极为温暖柔软,“郡主说过,你是我的半个女儿,我自然是你的半个娘亲,娘亲对女儿好,是应该的。”
“恩!”书云笺点了点头,更加用力的抱紧了玉案。“对了,奶娘,我还没有问过,你夫君还有孩子的名字?”
“奶娘的夫君叫做玉少泽,大女儿和小女儿的名讳,奶娘不想再提及,小儿子名唤玉容歌。”玉案回答。
书云笺点了点头,正准备细问的时候,浅歌进来通知早膳已经备好。书云笺便没有再问,起身走向外阁。
用完早膳,已至辰时,书云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玉案一人,前往容秋芙的秋院。
到秋院时,容秋芙正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听到脚步声后便抬起了头,见是书云笺,立刻微笑起来。
“云儿。”她放下手中的书。
“娘亲。”书云笺走到容秋芙身边坐下,随意的看了一眼书的封面,是一本医书,书云笺知道她娘亲是为北陵青才会看这医书。关于这个,她没有多言什么,只温声问容秋芙:“按照礼制,巳时娘亲和父王一起迎客,这种事需要浪费体力,今日娘亲觉得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容秋芙温慈一笑,道:“这些日子,娘的身子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书云笺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之时,又一人进了容秋芙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