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之心中一震,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立刻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目光胡乱的一扫。随后,他直接拿起茶杯中已经放凉的茶一口饮尽。
这样之后,沈遇之依旧有些慌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过来。他看着书云笺,脸色有些惨白,“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帮我,我知道,所以我将所有的一切曲折原委都解释给你听,让你明白这里面的周转,以免你日后一念之差被人利用,招来杀身之祸。”书云笺淡淡的一笑,出声安慰他,“好在太子与秦王对你示好时,你没有任何的回应,否则若是被皇帝姑父听到些什么,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生出间隙,要是再被有心人这么一利用,呵呵……”她突然冷笑了两声,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皇帝姑父就算暂时不动你这个都尉的位置,也一定会想办法削减你的兵力,不过八尉的兵力都是固定的,他不会直接大张旗鼓的去削减,这会引起朝中文武大臣以及其他都尉的怀疑,我想,大概会先派几个副将进入羽骑尉分担你的兵力。”
书云笺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沈遇之再不善权谋,也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按照天垣兵制,八尉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其任职的都尉负责。若是真发生了书云笺所言的事情,这之后,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沈遇之这个都尉都会被免职,甚至有可能,连姓名都无法保全。
沈遇之一向忠心为主,现在听书云笺这么一说,不免觉得有些心寒。但他不会怀疑书云笺所言的虚实,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们的这个皇帝,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依郡主的意思……”沈遇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他不善权谋,只能请教书云笺。
“专心本职,夫妻和睦。”书云笺回答。
沈遇之又糊涂了,“什么意思?郡主。”
这专心本职,他懂,是让他不要分心其他事情,好好管理羽骑尉,保护京畿重地的安全。可这夫妻和睦,他就不懂了。
“作为羽骑尉都尉,你当然要专心本职,统率羽骑尉,守卫京畿重地。作为沈遇之,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夫妻和睦,这也是必须的。在公在私,你都要一如往常,这才是此时真正适合你的道路。”书云笺说。
“哦!”沈遇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书云笺这个回答到底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玩笑话。
但他也不在意这个,便没有多说其他。转眸看了看周围,又不免有些感慨。
在人口嘈杂的茶楼谈论这些事,不得不说,自己和郡主的光明正大,真的很难让人产生什么怀疑。谁又能想到,他们此时谈论的是天垣王朝的朝局,是天垣王朝接下来的政治走向?
紧接着,沈遇之发现到不对,他们是坐在二楼靠近扶手的位置,大概在两边楼梯的正中央,可他们周围的几张桌子,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郡主,怎么我们旁边无人?”沈遇之有些疑惑的发问。
书云笺咬了一口绿豆糕,目光很随意的看了看四周,答道:“我在周围撒了药,只要一靠近我们这里便会奇痒无比,所以没有人靠近。”
“啊?”沈遇之面部的肌肉微微一抽,“郡主,你这样似乎更加引人注意吧!”
“怎么可能引人注意?不对,就算引人注意也是茶楼引人注意,是他们没有将二楼清扫干净,留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如此,这与我完全无关。”书云笺随意的笑了笑,目光冷然平和,“看见你在国子监门前等我,我便猜到你要和我谈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告诉你些什么。在茶楼光明正大见面,这的确不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我们要说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我不得不小心。”
说完,书云笺又抓起了一些牛奶瓜子,慢慢的磕了起来,“对了,离我们四米距离的地方我放了痒粉,离我们一米的距离,我放了迷药,双重准备,免得出意外啊!”
沈遇之简直无话可说了,“郡主,沈某着实是佩服你,你怎么出门都带着痒粉和迷药啊?”
“我还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要不要来点?”书云笺笑的格外温柔,“配着茶楼的茶,想必味道是极好的。”
“不用,郡主客气了。”沈遇之连忙拒绝。
“真的不用吗?”书云笺问。
“真的不用。”沈遇之再次拒绝。
“其他的药,要不要?”书云笺又问。
“郡主,沈某真的不需要这种东西。”沈遇之再三拒绝。
书云笺笑了笑,继续嗑瓜,“那就算了。”
慢悠悠的磕完瓜子,喝完茶,吃完糕点,书云笺才一副懒懒的模样,与沈遇之告辞。
“好了,时间不早了,本郡主回去了,沈都尉保重。”书云笺站了起来,和沈遇之如同初见面的陌生人一般客气。这表面功夫嘛,还是必须要做的。
沈遇之立刻站了起来,向书云笺抱拳行了一礼,“沈某送郡主上马车。”他的神态举止也恢复如初,透着军人的冷硬以及强势。
“嗯,多谢!”书云笺随意的应了一声。
两人走到外面,书云笺的马车与沈遇之的坐骑皆都在茶楼前方。走到马车旁边,嫦静首先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伸手准备扶书云笺进去。
见此,书云笺将手放在嫦静手中,正欲上马车之时,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沈遇之。
“郡主?”沈遇之有些不明白书云笺现在的举动,语气略带疑惑。
书云笺淡淡一笑,温声的开口:“沈都尉,关于尊夫人的身子,本郡主会尽快寻到神医赵敏,沈都尉不必担忧。”
沈遇之愣了一下,一时间根本反应不及此话何解。神医赵敏?那不就是郡主自己吗?为何还要寻找?而且,是替他寻找?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书云笺说这话的意思。
他们两在茶楼见面,对外称是有事要谈,谈的内容自然不能让旁人知道。但若是有人问起,也不能遮遮掩掩不回答,否则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书云笺刚才的这句话是在统一两个人的说辞,以免发生对不上的情况。
作为羽骑尉都尉,他就算光明正大与书云笺交谈,也会引人注目,毕竟两个人之前没有什么交情,突然这般,确实是有些突兀。不过现在,书云笺提出这个掩饰极好,因为书云笺就是赵敏,赵敏就是书云笺,想要寻找赵敏,通过书云笺是唯一的方法,这自然不容易让人疑心。
“沈某谢过郡主。”沈遇之向书云笺行了个全礼,若是有人听到书云笺刚才的话,必然猜测沈遇之这个全礼是为了感谢这个绍敏郡主。
“小事一桩。”书云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待马车行走之后,她对着一边的嫦静,吩咐:“嫦静,一会私下传消息给沈遇之,让他注意一下,最近可有人给他介绍大夫,或者是送什么珍贵药材?如果有,让他拒绝,理由就是他夫人的身子只有神医赵敏可以医治。还有,这些是什么人,让他告诉我一声。”
“是。”嫦静点头。
自己和沈遇之的这次见面虽然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但难保不会有人在一边监视,她刚才在他们周围用药,旁人不得靠近,所以她可以确定刚才他们所言的事情,是不会传出去。但自己在茶楼前,在那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话,如果真的有人监视,对于那些想要拉拢沈遇之的人,必然会有所行动。
她很想知道,刚才到底有没有人在一边监视?如果有,到底是谁的人在监视?
回到云笺阁,虽然书云笺之前在茶楼吃了不少东西,但还是让玉案和君颜给她做了很多的晚膳。吃完过后,她便靠在罗汉床上的靠枕上翻看医书,寻找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亥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坐在外阁刺绣的嫦静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来人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行完礼,她对着房间里阁,道:“郡主,世子来了。”
这个世子是指书靖幽,书云笺当然不会以为是他人。如今这个时期,这个时辰,会来她这儿的只有她哥哥了。
合上手中的医书,书云笺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已经走进来的书靖幽。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锦袍,清然淡雅,墨发仅有方巾束起,简洁而又俊逸。
“夜深人静,正是私会姑娘的好时间,哥哥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书云笺拿起矮桌上放着的紫砂炉,倒了一杯茶,放在矮桌的一边。
书靖幽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目光宠溺的看着她,“姑娘不及我家云儿好看,哥哥没有私会的兴趣。”
“嘴愈发的会哄人了,哥哥这般,还怕哄不到逢君姐姐的喜欢吗?”书云笺说。
书靖幽的脸色顿时沉了沉,不似刚才的轻松随意。书云笺意识到自己言语有误,正想说话补救时,书靖幽突然开口了。
“云儿,能否为哥哥当一回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