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笺微笑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神情看着十分的轻松随意。但实际上,她的注意力没有一瞬放松过。而此时,她也决定了,一旦有什么意外,就从实验室中取出玄武七宿琴,以天玄九音对付兰隐。
使用天玄九音对敌,她最多可以坚持一刻多钟的时间,就算是兰隐,在这段时间中,也别想接近她和苏颂半分。只是,用了天玄九音,声音必然会惊动楚葻这些人,到那时,兰隐要是逃掉也就罢了,要是无法逃脱,必然会有性命之危。
即使现在处于对立的位置,可兰隐终归是她的旧相识,前世帮过她很多,也救过她很多次,如非必要,她不想让他丢了性命。
最主要的是,兰隐是蓝氏鬼卫的首领,兰家这一代的家主,如果死在景王府,必然会挑起景王府与蓝氏鬼卫的矛盾,这就会给北陵青再次树敌,而且还是一个实力强大的敌人。
另外,如果被兰隐看到玄武七宿琴凭空出现的的状况,这必然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这些麻烦。
其实在最初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就应该取出玄武七宿琴以防万一,否则也不会有现在这个顾虑,当时她没有想到来的是兰隐,她以为是别的刺客,以为自己就算剑术及不上来人,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用毒,但来的人是兰隐,蓝氏鬼卫的人都对毒有一定的研究,兰隐更甚,下毒的招数用在他身上,书云笺不确定会有作用。
“想聊什么?”兰隐看着书云笺,声音冷漠到没有一点温度。他还是那一身如刀刃般清冽的白衣,右边肩膀以及两侧袖袍底端拼接的锦绸上梨花依旧,透着冰雪般的冷寒。
“咱们先收了剑再聊,这样一边拿着剑,一边聊天,不觉得很奇怪吗?”书云笺脸上的笑容依旧是她惯有的温和,如面具一般。
兰隐没有说话,但却将剑插回了剑鞘之中,显然是有和书云笺聊一聊的想法。
“坐吧!”书云笺收起了墨兰,指了指一边的罗汉床,招呼了兰隐一声。
兰隐眼神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坐了下来。
“在聊之前,给我一刻钟,让我继续做完刚才的事情。我想,这一刻钟对你来说应该也有用处,你现在应该需要时间考虑,不是吗?”书云笺问道。
“郡主何以如此认为?”兰隐问。他没有承认书云笺刚才所言,但也没有否认。
“因为,你在犹豫。”书云笺极为简单的回答了这六个字。
听到这话,兰隐的神情未变,依旧冷漠清冽如冰,但眼神却在一瞬间晃动了起来。他看着书云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快些。”
书云笺笑了笑,没有说话,兰隐这么说已经代表他愿意等自己。
抽出银针,看着尖锐的针尖,书云笺稍稍收敛了一下心神,继续行针。
第九根银针,入穴六分,没有丝毫差错。
第十根银针,入穴七分,没有丝毫差错。
“好了。”书云笺叹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她不敢也不能完全放松,因为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手杀人的兰隐。
看着从苏颂指尖不断流出的毒血,书云笺很随意的开口:“兰隐,你是来杀鬼医苏颂的吧?”
“无聊的问题。”兰隐声音无比冷漠,语气中透着嘲讽。
“既然你觉得这个问题无聊,那我就问另外一个。”书云笺虽然在和兰隐说话,但她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苏颂身上。“要你来杀苏颂的人是谁?是你真正的主子暮王萧华筵?还是我的二姐姐,你奉命保护的玉真郡主书月楼?”
“有区别吗?”兰隐问。
“当然有。”书云笺答。
“什么区别?”兰隐再问。
“立场的区别。”书云笺再次答道。
这话让兰隐沉默了起来,他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书云笺所说的立场指的是什么。虽然萧华筵心仪书月楼,但他的立场不代表书月楼的立场,相同的,书月楼的立场也不代表萧华筵此人的立场。
“玉真郡主。”沉默之后,兰隐回答。书月楼不是他的主子,他只是奉命保护她,没有义务替她遮掩什么。
“她吗?”书云笺微微垂眸,眸中划过一丝寒光。她抬起苏颂的左手看了看,见流出的鲜血颜色已经正常,便掏出手帕替苏颂擦拭。“兰隐,书月楼对你下这样的命令,其目地为何,你想过没有?”
“挑拨我与九皇叔,蓝氏鬼卫与景王府,与楚家之间的争斗。”兰隐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书云笺唇角的笑容变得深远,目光也格外的幽深。
“没有理由。”兰隐说。
这话很明显就是在说谎,书云笺一听就听出来了。她侧头看了兰隐一眼,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冷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是在说谎。
看着兰隐这般,书云笺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散漫不羁。但她的言语,却是异常的敏锐,直击重点。“如果只是书月楼的命令,你不会来景王府,她不是你的主子,你不会为了她做出危及蓝氏鬼卫的事情。你是蓝氏鬼卫的首领,会让你这个首领不顾蓝氏鬼卫安危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子的命令,你说,我的猜测对吗?”
书云笺此话一出,兰隐立刻站了起来,握住佩剑的剑柄。
“哎呦,你别急着动手啊!咱们既然准备聊了,将一切聊清楚,聊明白,不是很好吗?”书云笺的声音温和,语调漫不经心,仿佛嬉笑玩乐一般。与此同时,她开始从苏颂身上取银针,似乎完全不在意身后兰隐的威胁。
看着她的动作,兰隐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但握着剑柄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这个命令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否则,以蓝氏鬼卫的忠心,你不会犹豫,我想大概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在苏爷爷中毒一事发生之前,有人对你下了命令,让你杀苏爷爷,但这个命令是建立在有机会的基础上,并非强制让你去做。今日书月楼让你来刺杀苏爷爷,这刚好是个机会,让你可以完成主子的命令。对于书月楼的吩咐,你遵不遵从都无所谓,所以来不来此处刺杀苏颂,看你的选择。但主子的命令,你不想违背,所以你来了景王府。可杀害苏颂,便是公开与景王府、与楚家为敌,你是蓝氏鬼卫的首领,所作所为必定会牵连到蓝氏鬼卫,所以你很犹豫该不该去做?该不该不顾忌蓝氏鬼卫,去完成主子的命令,对吗?”书云笺开口。在说这番话的过程中,她已经取下了苏颂身上的一百零八根银针,收拾好放在一边,并且替苏颂号脉诊断,给他服下了清除余毒的药。
“你真正的主子有两个,萧华筵和皇帝姑父。到底是谁,你能告诉我吗?反正咱们都聊到这份上了,多说说,应该也无所谓。”书云笺转头看向兰隐,笑着说道。
兰隐依旧是那样冷漠的表情,声音没有波澜,如冰如雪,“如果,我先前回答要杀苏颂的是暮王殿下,而非玉真郡主,你会想到这些吗?”
“会,而且我知道这个回答是在谎话。”书云笺道。
“为什么?”兰隐问她。
“原因很简单,苏颂中毒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萧华筵等人应该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如果他真的派你来杀苏颂,一定是要你取下苏颂的命,否则他不会浪费时间派你来对付一个中毒之人。若真是萧华筵的命令,你就不会犹豫,因为他是你真正的主子,蓝氏鬼卫的人不会因为主子的命令有所犹豫,哪怕主子的命令会伤害到自己的兄弟姐妹。”书云笺说。
书云笺的话,兰隐无法反驳,也没有办法反驳。
“知道你在说谎之后,那就能够确定此番不是萧华筵派你来刺杀苏爷爷,除了他之外,可以命令你的只有皇帝姑父和书月楼。如果是皇帝姑父,那么他一定会要你取了苏爷爷的命,而你一定会遵命,不会有所犹豫,所以只要细想想就会知道,此番派你来杀苏爷爷的是书月楼。”书云笺说。
“这之后,一切又回到我先前说的话中,如果只是书月楼的命令,你不会为了她,做危及蓝氏鬼卫的事情,所以除了书月楼的命令,一定还有你主子的命令,也就是我刚才所说。其实,这些事只要细想想便能知晓,至于对你下那个命令的人是谁,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太想知道。现在呢,最主要的是另外一件事。”书云笺的语气比刚才要认真了一些,神情也似乎要凝重了很多。
兰隐双眉一簇,脸色比刚才似乎要更冷了些,“郡主指的是什么事?”
“现在,你是刺客,只要我一声叫,必然会被人发现,发现你之后,你身后的蓝氏鬼卫免不了会被牵连,所以哎哎哎……你别急着杀人灭口啊,听我说完。”书云笺见兰隐要拔剑,连忙阻止。
兰隐看着她,拔剑的动作停止,“说。”
书云笺笑了笑,向兰隐伸出了手,“兰隐,来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