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宇的回答是出乎书云笺意料的直接,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甚至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她深深的看着萧临宇,眸中一片昏暗幽寂的黑,“事情有所好处,自然会有人去做,但此事的好处应该不小,否则又怎会惹得睿王叔和桓王叔两人同时愿意?”
端起桌上的白瓷蓝釉花卉酒杯,书云笺一口饮尽里面的酒,她喝的十分急切,不免被酒呛住,即刻便咳了起来。
萧临宇连忙伸手替她拍了拍背,有些好笑的道:“此事就算让人生气,也是睿王府与桓王府的人生气,小王都还未生气,郡主怎么就这般气上了?”
“我没气。”书云笺抬手拂开萧临宇的手,端起相同质地花色的白瓷蓝釉花卉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但这次她喝的很缓慢,以致于这酒中特有的凉寒似乎从齿间慢慢的延伸到了心口。
连喝了三杯,她才继续开口:“本来,我是有些气的。但刚刚喝酒时突然细想,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书云笺突然失笑了一声,“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两位郡主是,桓王叔与睿王叔是,而我,自然也是。我自己的事情都不管过来,何必为了别人的事情生气?”
“的确,好女孩是不该多管闲事的。”萧临宇端起酒杯,朝书云笺桌前的酒杯看了看,她即刻领会其意,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酒,和萧临宇碰杯饮酒。
喝完这杯酒,萧临宇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道:“扶桑国东境与我国接壤,如今镇守东境的正是蓝渊祭的父王,他以五年绝不干扰为代价求娶天垣王朝任一郡主。这样的条件,表叔叔会答应不奇怪,父王与桓王叔会同意女儿远嫁也不奇怪。”
“天垣与扶桑边境兵力相当,势力持平,应该用不着这样的代价吧!”书云笺觉得有些奇怪。
“呵……”萧临宇邪气的一笑,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瞅着书云笺,半响后才意味深长的道:“扶桑东境与天垣西境为邻,双方一直是兵力相当,势力持平,但去年与扶桑国交战时,九皇叔以一人阻挡住了十万扶桑大军。如此的事情发生之后,扶桑女帝皇朝月下令将原本镇守西境的平西王调到了东境,平西王此人原是扶桑最强的日曜军主帅之子,他十七岁领兵,靠着累累战功封爵封王,有他镇守的扶桑东境,会成为对天垣边境最大的威胁。而且……”
萧临宇不自觉看了书云笺一眼,她立刻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而且现在,九皇叔身中奇毒,天垣朝中虽然有不少骁勇善战的将军,但比之平西王都差了不少,若哪日真的开战,我天垣必然处于弱势。”
“所以,就决定用一个女子换取天垣边境五年的和平。”书云笺突然觉得好笑,从心里觉得好笑。
扶桑十万铁骑之事,她向皇北月提议以和亲作为掩饰。但她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误打误撞牵扯到扶桑与天垣的边境问题,而且还以最简单最残酷的方法,得到了五年的和平。这样的事情很多人穷其一生大概都不会经历一次,而她,不仅经历了,还暗中促成了此事,这如何不好笑?
“能用一个女子就解决的问题,又何须浪费千军万马?”萧临宇依旧笑得邪气散漫,但目光却格外的深邃。
“小王爷说得这么轻松,不如你嫁过去吧!”书云笺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萧临宇挑了挑眉,点头:“要是平西王世子不介意,小王也是可以嫁过去的。”一说完他便摇头,改口,“应该是平西王世子嫁给小王才是,他哪有小王这么高大威猛?”
书云笺对于萧临宇的轻狂随意已经习惯,听完他胡说,便让他继续去看歌舞,但萧临宇显然对那些没有兴趣,看了不到半刻,便要和书云笺换座位,说是想和容洛坐在一排,聊天解闷。书云笺当然不允,但左不过萧临宇两刻钟的骚扰,无奈之中,便悄悄的换了位置。
宴席之中,君紫璃、皇北月等人纷纷向萧鼎提出告辞之言,萧鼎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其结果自然是被婉拒。
宴席结束后,萧鼎派人将萧延嗣、萧景疏等五位皇子,桓王爷、桓墨玉、桓盈琅,睿王爷、萧临宇、萧浅夕,荣王爷、容洛,书天栏、书靖幽、书云笺,天垣四相以及皇北月、蓝渊祭这些人请到了建章殿。
殿中,萧鼎与书天怡坐在上方的紫檀嵌白玉九龙纹宝座之上,而书云笺、书靖幽等人则是坐在两侧的紫檀嵌白玉龙凤呈祥太师椅上。萧鼎在宴席后的此举意图十分明显,大概就是为了天垣与扶桑之间的联姻之事。
“此次来天垣帝都,北月受益良多,天垣不仅青年才俊出众,女子也都非泛泛之辈,实在让人钦佩。”皇北月不觉看了看对面的书云笺,绝美的容颜上神情平和温然,气质端庄高贵。
萧鼎很平淡的一笑,“公主也是女中豪杰,朕的女儿若及的上公主一分,朕便于心可谓了。”
“多谢天垣皇上夸赞。”皇北月笑了笑,神情依旧不见一点的波动,沉稳的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士,似乎风雨来临也能够安稳不动。
语毕后,蓝渊祭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建章殿的正中央之处。
他身穿一件黛蓝色镶边云白墨灰西番莲锦袍,发束水绿底雪青云纹发带,容颜依旧是那般清隽秀逸,但眉眼似乎比以往更加的英气刚毅。他朝萧鼎行了一礼,声音不缓不急,异样的冷静。
“天垣皇上。”
萧鼎看了他一眼,“平西王世子无须多礼。”
“谢天垣皇上。”蓝渊祭站了起来,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皇北月一眼。两人视线很适时的撞到了一起,皇北月轻点一下头,他便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天垣皇上,祭与长公主这几日会离开,祭的婚事也只能劳烦皇上尽快安排,此次来天垣帝都,若有给天垣皇上以及在座众位造成不便之处,祭在这儿赔礼了。”蓝渊祭看了看建章殿两侧的人,面露歉意的笑了笑。
萧延嗣从座位上起来,对着蓝渊祭拱手致意。“平西王世子不必如此,此番扶桑、紫璃两国来此,我天垣定然也有招待不周之地,日后若是公主与世子再来帝都,定然会更好的招待二位。”
“祭娶天垣郡主为妻,以后应该会常来天垣帝都的。”蓝渊祭答了一句。
萧延嗣很温和的一笑,笑容仿佛万里无云的天空,清寂而又高雅。他向蓝渊祭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
此时,萧鼎看向旁侧坐着的月盈郡主桓盈琅以及和孝郡主萧浅夕,“月盈,夕儿。”
听到萧鼎的话,桓盈琅与萧浅夕几乎在同时站了起来,走到了蓝渊祭身侧。
“月盈参见皇上!”
“夕儿参加表叔叔!”
桓盈琅和萧浅夕同时行礼,少女的声音悦耳如黄鹂歌唱,听起来感觉甚是舒畅。
“免礼!”萧鼎挥了挥手,待两位郡主站起来后,他看了看她们的神情,看似很慈爱的笑了笑:“月盈,夕儿,你们父王应该与你们说了和平西王世子的婚事,你们可愿意?”
“自古女儿家的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与父王做主便好。”桓盈琅又对着萧鼎行了行礼,秀丽的脸容上,神情很是恭顺。
而萧浅夕她也点头,应道:“此事,表叔叔和父王做主便是,夕儿定然遵随。”
“好!”萧鼎对于二人的态度很是满意,眉眼间的冷意以及漠然也在瞬间淡了几分。之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蓝渊祭身上。“平西王世子,这是我天垣睿王与桓王的嫡出女儿,你求娶天垣郡主,如今月盈和夕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垣皇上真是费心了,竟然让祭还有选择的权利。”蓝渊祭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目光在桓盈琅以及萧浅夕的脸上环顾了一会儿后,道:“两位郡主都是大家闺秀,祭娶任何一人都是祭的福气。不过祭知道睿王府只有和孝郡主一位郡主,若是远嫁扶桑,睿王爷以及睿王妃二人难保不会思女心切。桓王府有两位郡主,祭若是娶了月盈郡主,尚有凌阳郡主承欢膝下尽孝。”
他这话说的条条有理,而且也十分的近人情。萧鼎听了之后,挥手让萧浅夕回去。
“既然如此,朕便将月盈许配给你。”
“多谢天垣皇上赐婚。”蓝渊祭跪了下来,叩谢萧鼎。
桓盈琅也跪了下来,叩谢:“月盈多谢皇上赐婚。”
“好了,都不必多礼,起身吧!”萧鼎笑了笑,目光看向一侧的书天怡,“皇后,此次月盈出嫁,按照公主的礼制准备,一切都由你亲自去办。”
“是,臣妾遵旨。”书天怡点了点头。
“此事既已确定,都退下吧!朕也觉得乏了。”萧鼎看了看下方的众人,抬手揉了揉眉心的位置。
众人明白萧鼎的意思,正欲从座位上起来行礼告退之时,书云笺突然唤了一声姑父,打断了所有人的行动。她站到还未回到座位的蓝渊祭与桓盈琅前方,向萧鼎行了一礼。
“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事?”萧鼎看着书云笺,叹了一口气问道。
书云笺取下发髻上的倾国,目光直视着萧鼎。她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的冷静从容,声音更是平和的犹如冻结的水面一般,完全不会也不可能波动起涟漪:“姑父,云儿已经遵旨,今日的宴席佩戴倾国,现在宴席已过,云儿就当着众人之面将倾国归还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