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笺说至此处便停了下来,但其后的意思,不用明说也能够完全知晓。书天栏不能使女子有孕,那么辛红袖的孩子大概是其他男人的。
容秋芙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将此事说出,愣了愣后,轻点了一下头:“这种事情,任何一男子都无法忍受,天栏准备以家法处置她后再逐出王府,但被娘劝住了。娘觉得,就算是名医的药物应该也有出错的时候,这红夫人的孩子是天栏的,还是旁人的,不能妄下断论。太医也说,这药的药效极有可能失灵,所以红夫人的事情暂时先如以前那般,一切待她临盆之后再做决断。”
这样的处置,书云笺倒也没有觉得惊讶,以她娘的性子,的确不会在这种时候对辛红袖雪上加霜。
“这件事如此处置,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法子。红夫人的孩子若是父王的,那么此次事情就可当做从未有过,但若孩子不是父王的,就得好好深究一下红夫人利用孩子进入乾王府的用意。”书云笺的脸容上浮现出一丝的沉色,她想起辛红袖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想起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未知,越发觉得疑虑。“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荣华富贵,那么倒是简单,若她的想法并非如此,难保她进入乾王府不是有其他图谋。”
容秋芙听到这话,觉得书云笺似乎是有些多疑了。“云儿,红夫人的事情应该并非你想的那么复杂,她进入王府的这些日子,最多的事情便是和娘,和王府中的其他女子争风吃醋,这番表现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并未有何不对。”
“她在王府中争风吃醋,也就刚进府的几日,之后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娘,你觉得那个借着腹中胎儿对付你的红夫人,会放弃她现在怀孕的优势,不去害王府中的其他女子吗?”书云笺看着容秋芙,唇角的笑意显得意味深长。手指无意识的用茶盖敲着茶碗,一声一声,清脆而又凉薄。
容秋芙低头看着她的动作,脸色也有些沉凝。“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奇怪。”
“当然这些都是云儿的猜测,是真是假,尚不得知。”书云笺放下茶盖,目光转向外面。“浅歌。”她唤了一声,之后又转头对容秋芙道:“娘,这件事你且放在心中,平日里派人仔细盯着辛红袖的蔷薇堂便好。红夫人进王府不到半年,根基不稳,想来就算有什么企图,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暗中下药之人。”
“此事,娘心中已经有了眉目。”容秋芙无奈的一笑,正欲说话时,书云笺先她一步开口了。
“如今府中算得上位置的女子有娘、柳侧妃、琬夫人、惠夫人以及红夫人,其他女子大概都想着为父王生下一儿半女抬高位置,所以那些女子大概不可能。娘自然不会,红夫人入门时间尚短,也应该不会,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柳侧妃、琬夫人以及惠夫人三人。”书云笺很平静的分析着,声音温和。“柳侧妃和惠夫人都无子,她们应该不会自己亲手扼断这条路,所以最后可能的便是琬夫人。”
说到此处,书云笺突然想起自回盛京就没有见到的那个四少爷书宴儒,他和书秀珣是双生姐弟,性子很活泼,小时候经常在她和北陵青玩闹的时候来打扰,然后不是被她就是被北陵青欺负一顿后,识相的走了。
算算日子,她从桃源县回王府也快半年了,怎么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见到?
“对了,娘,书宴儒如今不在王府吗?为何云儿回府之后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书云笺直接问容秋芙,也省得她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书宴儒,浪费时间去查询。
容秋芙的脸色一滞,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书云笺见着她这模样,觉得书宴儒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她也就没有再问,只是等着容秋芙回答。
此时,浅歌敲了敲门,书云笺吩咐她准备药箱一会跟着容秋芙去乾院给书天栏诊脉。在浅歌应道退下之后,容秋芙才缓缓开口。
“去年年夜时分,宴儒的身子不适,便没有参加家宴,但实际上他是去了杏花春馆。”
书云笺一愣,心道这书宴儒真心胆大,竟然敢在大年夜去那种地方。
杏花春馆是帝都杨柳胡同中最大最具盛名的红楼,里面的姑娘据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朝中官员极喜欢去里面寻花问柳。书宴儒会去那里,倒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大年夜去那里享乐,这要是被书天栏知道,肯定是打断腿的命运。
“此事按道理说应该是极为隐秘,无人知晓,但不知是谁告诉了你父王。当天夜里,你父王便派人将宴儒抓了回来,在祠堂跪了大半宿,第二日便被你父王送入了其下管辖的大军之中,让他在军中磨练磨练,免得他净干糊涂事。”
容秋芙顿了顿,又接着开口:“此事发生在年夜,又是深夜,加上你父王将事情压下,知道的人并不算多。唐琬她估计也当天栏只是将宴儒送入军中学习,并不知道先前发生过那件事。”
“那娘怎么知道的?”书云笺瞅着她,戏谑的道:“肯定是床头私语吧?”
容秋芙横了她一眼,抬手捏了捏书云笺的脸,“臭丫头,敢开起娘的玩笑了吗?”
书云笺立刻举手投降,求饶道:“娘,云儿只是说说而已,娘大人有大量,别见怪。”
容秋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狠狠的捏了一下后松手。她注视着书云笺,目光很平静,很宁和。“云儿,娘和你父王已经走不回过去。他每次来秋院,都只是坐坐,娘不会留他过夜。”
书云笺对此只是一笑,“娘想怎么做都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而后没过多久,容秋芙便带着浅歌离开去了乾院。至于书云笺,她只是沉默的坐在六角桌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个时辰过去,书云笺唤来了丰昀息。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秀美少年,书云笺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黑子,咱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我笑笑吧!”
丰昀息立刻听话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
书云笺见着他的笑容,不禁满头黑线。一个容貌这么漂亮的少年,能笑的如此惨不忍睹,真的也是一种本事。
“好了,别笑了。”书云笺开口,丰昀息再次面无表情。他这模样让书云笺又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停下。
“小黑子,书月楼让你偷取云笺阁的鹅卵石陷害我与娘亲前,应该让你暗中监视过辛红袖的行踪,对吗?”
丰昀息点头,“是。”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事情?比如关于她腹中的孩子。”书云笺盯着他没有波澜的淡然眼眸问道。
丰昀息想了想,答道:“‘红袖,别自作聪明,主子让你听我的话行事,你难道都忘了吗?’‘奶娘,风哥哥让我听你的话行事,但却没有让你对我动手’‘你猜,我若是告诉风哥哥,你不顾他的孩子对我动手,他会不会将你骨肉分离,挫骨扬灰?’”他停了停,又继续开口:“只记得这几句了。”
书云笺刚一开始没听懂,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这是辛红袖与她奶娘之间的对话。原本只是猜测,但丰昀息的这几句话却证实了一切,辛红袖果然是有目的才进入乾王府。不过,按照前世来看,她的目的没有达成,便被柳含烟害死了。
“小黑子,她们有没有提及这风哥哥的全名?”书云笺再次问道。
“没有。”丰昀息摇头。
书云笺没有再问,只是在思考这件事。这个风哥哥,可能是姓风,也可能和小黑子一样姓丰,也可能名字是这个字,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假名。不过敢算计乾王府的人,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辛红袖,风哥哥,辛红袖,风哥哥……”书云笺一边念叨,一边手指蘸了蘸茶水,在六角桌上写字,写着写着,她的脸色突然变了。
蘸了蘸茶水,她又在一边写上了六个字。
“薛红袖,薛遗风。”看着这六个字,书云笺心中顿时清明起来,这个辛姓来自薛姓,风哥哥刚好对上薛遗风的最后一个字。
“小黑子。”书云笺突然唤了一声。
丰昀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纠正:“是丰昀息,郡主。”
书云笺自然没理会他,而是直接吩咐:“小黑子,你去查一下,五大世家的薛家是不是有个叫薛红袖的女子?她是不是和薛家现在的当家薛遗风极为亲密?还有一点,看看这个薛红袖是不是在七八个月,或者更久时间前死了,失踪了,抑或是因为其他原因不能见人。”
“是,郡主。”
丰昀息离开之后,书云笺坐到了罗汉床上躺了下来。从一边拿了个宝蓝底五福捧寿团花抱枕,她抱在怀中,视线看着房顶,目光清澈,眸色幽邃。
薛家上一任家主的嫡女薛蔓是她舅母,薛遗风算是容洛的表哥,也算是她平辈的兄长。薛家与乾王府虽然无深交,但因为薛家与荣王府之间的亲属关系,所以平日里的关系也算是不错,但辛红袖若真是薛遗风暗中指使,这薛家到底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