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笺被萧临宇这话惊了下,目光略含诧异的看了看他。不过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听从了萧临宇的话,脚尖一点,几乎在眨眼之间便登上了桐花树。
萧临宇随后跟了上去,坐在了书云笺旁侧的树干上,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绍敏郡主,喝酒。”
“好,多谢小王爷。”书云笺接过酒壶,饮了一口梅花酿。
目光看向周围,月色之下,周围桐花树上盛开的桐花染了一片黯淡的月华,因为夜色极深,视线有些隐晦,所以此时那一朵朵桐花仿佛一块块闪烁着温润光芒的古玉,宁雅而又静然。
抬头望着此时的月色,书云笺发现,透过树叶的缝隙,明月似乎要比刚才璀璨,周围层云深浅不一,半遮半掩明月周围的光晕,天空夜色似乎在月华的照耀下驱散了很多,显得格外的舒心怡人。
视线往下,书云笺看到梅园是一片暗晦不明的黑色,刚才走过时灯笼照耀下的璀璨绿华已然不见。不过在一片深暗之中,其中悬挂的灯笼,却犹如古画中的几笔淡墨,只是疏松简洁的几笔,便已是幽远清旷,形神俱佳,将一处平淡无奇的黑,幻化为一片经久难忘的美景。一眼,便是难以忘怀。
“小王爷果然没有唬人,的确是美景。”书云笺看了看旁侧的萧临宇,不过夜色深暗中,她看不清萧临宇的神情,只是能够看到他的身影罢了。
“瞧瞧郡主这话说的,小王什么时候唬过人啊?”萧临宇对于书云笺此话,似乎很是不满。他拿起酒壶,又饮了一口酒,声音突然变得悠远起来。
“小王最喜桐花,桐花生长于山岳之中,人迹罕至;开花时节又受到桃杏、牡丹的前后‘夹击’。既乏‘地利’,也乏‘天时’,不被人注意。小王想要像桐花落一般,自惬自洽,遗落世事、宠辱不惊,但终究凤栖梧桐,身为睿王府的小王爷,还是得走上辅君之路。”
萧临宇说完,看向书云笺,他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渺茫的影子。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对着书云笺,道:“其实,小王很佩服九皇叔,这世上怕是再难有人能够像他那般,接受命运,却又不屈于命运,看着他,小王觉得他的一生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小王这一生,能够自在逍遥的日子不多了,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小王心中终究是有些慌乱。终归还是没有长大的任性之人,小王还是存有奢望,奢望着能够逃脱出命运的枷锁。”
听到萧临宇这段长长的仿佛心事一般的言语,书云笺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缓安然:“小王爷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是因为你没有像狐狸那样失去过一切,生活中的磨难越多,人越容易长大,相反,磨难越少,便越容易变得幼稚,变得不想接受现实。小王爷并不是无能之人,相反你自小应该也与狐狸一样,一直在为自己日后要走的路,努力向上。只是,责任和自由,这似乎是每一个人曾经面临的选择,小王爷如今怕也是这般,有些蹉跎矛盾。”
“是,是很矛盾。”萧临宇笑了笑点头。
“既然矛盾,那就喝酒吧!一醉解千愁。”书云笺朝萧临宇举起了酒壶,萧临宇看了看后,与她碰了一下。两人就这样在桐花树上喝酒,直至天明时分,才相互道别离开。
回到暖风阁,书云笺让嫦静准备些东西送去给书月楼。毕竟她装失心疯对书月楼动了手,这终归得装装样子,向人家表明一下自己的歉意。
看到那些礼物的书月楼,她虽然表面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是心中已然怒到了极点。她不确定书云笺是真疯,还是装疯,但是被书云笺这么一闹,她用汤泉水下毒一事便无法再进行下去。
如今的时刻她根本没有理由,再邀请书云笺与她一起去浸泡汤泉,那毒若是没积聚到毒发的分量,对人的身子产生不了多大的伤害。而她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都是在浪费时间。
不过既然已经没有办法以汤泉水杀害书云笺,那么此事就到此为止,她也不能太过执着。随即,书月楼突然想到了一事,立刻吩咐身边的下人。
“你先回盛京城,在城中各处散播谣言,说绍敏郡主书云笺不知廉耻,在疏梅山庄向汝宁王北陵绝求亲。而在被汝宁王拒绝之后,绍敏郡主用剑威胁汝宁王娶自己不成,气的晕倒过去。”
“是,郡主,奴才明白。”那下人应了一声,对着书月楼行了一礼后即可离开。
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书月楼明艳美丽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书云笺,你既然让我不好过,那么我也让你不好过,你的名声反正够臭了,再多一条不知廉耻,应该也不算什么。”
这谣言一经散播,不出两日便传遍了整个盛京,就连在疏梅山庄的众人都有所耳闻。而在书云笺等人回盛京时,在马车之中,都能听到百姓一路议论此事。
见此事传的这样沸沸扬扬,书云笺便觉得有些烦,想到回乾王府后会更烦,她便吩咐丰昀息暂时不要回府,去其他地方。
到了目的地,马车停下,玉案掀开幕帘,书云笺便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抬头望着面前诡谲邪异的店铺,书云笺吩咐了玉案他们在外候着,自己一个人便直接进了店铺中。
里面一如既往,到处挂着寿衣,颜色艳丽,式样繁多,书云笺一眼望去,发现比她上次来的时候又多了几个新的式样和花色,有齐腰襦裙,有齐胸襦裙,还有锦衣以及留仙裙,看起来的确比成衣店的衣裳更加好看艳丽。不过,这些寿衣随着风而动时的样子,依旧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寿衣下方摆放的棺材,今日看着倒是整齐了一些。不过,有七八个棺材竖了起来,上方还盖着寿衣,如此的情景,让人觉得那棺材之中似乎睡了尸体一样。
看了一圈,书云笺依旧没有发现黑无常的踪影,便觉得他可能又在棺材中睡觉。随即,书云笺兴致来了,她走到上次来时黑无常出来的棺材前,刚伸手准备打开,那棺材便突然露出了一点缝隙,然后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满是伤痕却又雪白修长的手。
“呵呵呵……”诡异的笑声从书云笺眼前的棺材中传出,微微带着颤意。
书云笺见此,伸手推开眼前的棺材盖,望着躺在棺材中的黑无常,唇角笑意温浅。
黑无常依旧是寻常时刻的打扮,凉薄暗红的唇上笑意邪魅妖异。见着书云笺,黑无常立刻坐了起来,手伸向书云笺的脸。
“郡主,是不是最近的流言蜚语听得你想要死?所以,你便决定在自杀之前来找小生商议你死后的寿衣以及妆容。啊……小生好高兴,郡主终于想通了,终于愿意去死了。”
黑无常的手附在书云笺的脸上,指尖的温度冰凉,仿佛秋霜一般。看着黑无常满是期待的面容,书云笺轻笑了笑,缓缓的推开了他的手。“黑无常,你想多了,那些流言,我听着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快,只是觉得有些烦而已。”
“哎,害的小生白高兴一场。”黑无常叹了一口气,似乎失望到了极点,不过他的唇角依旧挂着妖邪魅惑的笑容。慢慢从棺材中出来,黑无常拍了拍自己的衣裳,随即靠在棺材上,笑意邪气的望着书云笺。“郡主,你真的要嫁给汝宁王吗?小生觉得郡主和世子比较配,你们两要是能够一起死了,那就更配了。”
黑无常抬手附在自己的脸上,神情陶醉的看着书云笺。看了一会儿之后,黑无常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但是却异样的邪魅,如饮血红花一般。
“郡主是不是如今不想回乾王府?”黑无常出声询问,声音阴沉。
“嗯,所以到你这儿来坐坐,打发打发时间。”书云笺点了点,并未隐瞒黑无常什么。
听到这话,黑无常突然邪邪的笑了起来,声音颤抖而又诡异。他走到一边,到一个棺材前,俯身下去寻找东西,然后书云笺就见他拿了一件寿衣到她的面前,除此之外还有绣花针以及各色细线。
“郡主想要打发时间,那就替小生绣花吧!小生会给郡主特别的报酬。”黑无常邪邪的笑看着书云笺。
而书云笺只是看了看手中的寿衣以及针线,然后便开始绣了起来。黑无常看着她,只笑不语,笑声颤抖而又阴沉,听起来格外诡异。
这之后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书云笺替黑无常绣了两件寿衣,绣好后她看了看天色,便放下手中的针线。
“黑无常,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郡主慢走,郡主若是哪天心血来潮想要死了,一定要第一个通知小生。”黑无常邪邪的笑着,唇角的弧度妖邪诡异。说完话后,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地给了书云笺。“郡主,报酬。”
“什么东西?”书云笺接了过来。
“千叶灵芝。”黑无常语气邪异的回了一句。
书云笺一听这话,立刻打开锦盒。望着锦盒中的药材,她愣了一下,对着黑无常一笑:“多谢了。”
从黑无常的店铺离开,书云笺直接回了乾王府。刚下马车,便看到青雀面色焦急的向她走来。见此,书云笺以为容秋芙出事,便立刻走向青雀。
“怎么了?青雀。是不是娘出事了?”书云笺出声询问。
“不是,王妃无碍。”青雀摇了摇头,脸色看起来极为不好。“郡主,太后刚从弗宜山回来,她听说了郡主在疏梅山庄犯病差点伤了玉真郡主,便直接来了乾王府,说是看看郡主的失心疯会不会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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