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声音,在此刻的凤露鸳鸯台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日暮之际,夕阳晚照之时,天际传来的一阵孤雁之声,刹那间便吸引了百花宴中所有人的注目。
在凤露鸳鸯台的中间位置,百花宴的正央之处,天垣四相以及其家眷坐在此处。而发出这般惹人注目声音的,便是坐在四相之一夜智泓身后的一名少女。
那少女身穿浅绿色银纹蝴蝶穿花上衣,领口以及袖口是深蓝色的镶边,上绣金色云纹,隐隐泛着辉光。发髻上带着一支赤金合和如意步摇,流苏摇曳,另外青丝上还簪了几朵今日盛开的垂丝海棠,看起来倒有几分人比花娇的味道。
少女也不过十五六岁,容颜也算是万里挑一,但如今她的脸色看来有些苍白,让她整个人少了一分娆丽,多了一分娇怜。
能在凤露鸳鸯台上参加百花宴之人,地位自然不低,这女子便是夜相夜智泓长女夜友涵。
此刻,夜友涵右手附在胸口之上,脸色苍白。身边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在为她轻拍后背。
“夜相千金是否身子不适?”书天怡望着夜友涵,语气听来似乎很是关切。“若真的觉得不适,夜小姐就先下凤露台,到一边的房间休息片刻。”
听到书天怡的话,夜智泓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替小女谢过娘娘。”
夜智泓说完之后,夜友涵站了起来,向书天怡行礼:“谢娘娘关怀,臣女只是脾胃有些不适,失礼之处,还望娘娘见谅。”夜友涵的声音轻灵如歌,语气婉丽柔和,让人不觉心生出些许舒适亲近之感。
“脾胃不适的话,还是先去休息休息。若是之后还觉得不适,那就要宣太医瞧瞧。”书天怡的声音较之前柔和了些,显然是对夜友涵的温婉有礼,产生了些许好感。
“娘娘慈爱宽慰,臣女谢过,那臣女就先告退了。”夜友涵向书天怡行礼,一言一行看起来似乎都透着一种女子的婉约温柔。行过礼后,夜友涵从宴席中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夜友涵突然停了下来。
随即,她身子微微摇晃,摔向一边,陪同她离开的二妹夜依澜接住了她。
“长姐。”夜依澜语气担忧的呼唤着夜友涵。
“来人,将夜相千金送到凤露台中的房间,再传太医,替夜小姐诊治。”书天怡不急不乱的开口,显然是对这样的场景见之已多。
一边的太监宫女听到书天怡的命令,立刻扶起夜友涵,下了凤露鸳鸯台。
待看不到夜友涵的身影之后,书天怡望向夜智泓,出声宽慰:“夜相莫要担心,令千金定没有什么大碍。”
“呈皇后娘娘吉言,小女定然无事。”夜智泓恭敬的回了一句,坐回了位置之上。
百花宴继续,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有所影响。继盛京四大美人合奏《凰凤九天》之后,朝中大臣的女儿,皆都一一献艺。
书云笺本来有些不解,为何这些女子这般热诚?但当她看到书靖幽、看到萧临宇、看到容洛这些人时,她突然明白了。
五月似乎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日,若是此时能留下好印象,日后的机会也大些。还有,书靖幽、萧临宇这些王府后人,以及萧景疏那些皇子王爷都还未曾成亲,且都已经到了试婚年龄。若是被谁看中,那可是嫁入皇家或是王府,荣耀一门,自然是要用心。
百花宴进行到一半时,夜依澜回来了。她走到夜智泓身侧,在他耳边口语了几句,瞬间,夜智泓的脸色看起来便有些诡异的变化。
“皇后娘娘,小女的身子似乎病的有些严重,臣有些担心,想要暂时告退片刻。”夜智泓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书天怡恭敬的行了一礼。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当真是丢尽他丞相的颜面。
见夜智泓脸色有些不对,书天怡的双眸中划过一丝的疑色。夜智泓在朝为相多年,能让他这么一个久经朝堂的人脸色改变,这夜友涵的身子应该不是不适,而是其他。
“夜相担心女儿,本宫怎么能拦着?夜相去吧!”书天怡点了点头,语气温婉沉静,端雅大方。
望着夜智泓的背影,书天怡唤来她的近侍镜玉,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
“去跟着夜智泓,看看夜友涵到底怎么了?”
“是,皇后娘娘。”
镜玉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悄无声息的从百花宴中退出。
书云笺一直在旁边望着书天怡的动作,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她记得,在她十五岁的百花盛宴中,撇去自己争强好胜之外,也就书映璇被书芷妍冤枉清白一事较为重大。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看刚才夜智泓的脸色,显然夜友涵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与前世不同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书云笺当真有些好奇。
沉默了片刻后,书云笺伸手拉了拉书靖幽的袖子,柔柔的唤了一声:“哥。”
“怎么了?云儿。”书靖幽侧头看她,儒雅秀逸的面容上,笑容温暖,如初春三月时倾洒下来的日光,柔和而又暖意连连。
“我有些好奇夜友涵发生了什么,想去看看。”书云笺此事倒没有隐瞒书靖幽,直接告诉了他。其实,她也是担心,若是她说想要出去走走,书靖幽定然要与她一起,到时候还是得说真话。
反正迟早得说,还不如现在直接些。
对于书云笺此话,书靖幽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开口询问:“云儿,你怎么会对夜相千金好奇起来?哥不认为你是多管闲事之人,也不觉得你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你会好奇,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是吧!”
书靖幽也算了解书云笺的性子,从她的言语中,便听出了些许异样。
“嗯,是有些原因。”书云笺点头。毕竟,她是经历过一世相同的时光,所以对于前世未曾出现的人、以及前世未曾发生的事,她总会不自觉多放些心思。
就像云翊白一样,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书云笺自然多加在意了些。那日之后她又派人查了云翊白,发现并未有所不对后,才安心下来。
见书云笺表情这般认真,书靖幽想了想后,轻抬起手,附在她柔软的长发之上。指尖的温意透过发间的缝隙传递,书靖幽给书云笺的温柔,是一种如阳光、如春风一般的温柔。
“好,你既然有你的原因,哥不会过问,也自然相信你。”书靖幽温柔的一笑,视线看向书天怡。“你先去吧,若是姑姑发现你离开问起你来,哥会替你寻个理由应对。”
“嗯,谢谢哥!”
书云笺双眸环顾了四周,在众人欣赏眼前的歌舞时,悄然无息的下了凤露鸳鸯台。
站在回廊上,书云笺随意的叫住一宫女询问。
“小姑娘,见到镜玉去哪儿了吗?”书云笺并未询问夜友涵所在之处,而是询问镜玉去处。她确信,她姑姑一定是吩咐镜玉去了解此事,所以只要找到了镜玉,便能找到夜友涵。
“启禀郡主。”宫女行了一礼,声音略显怯懦,显然是对大名鼎鼎的书云笺有所畏惧。“奴婢并未看到镜玉姑姑。”
“哦,你走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答案,书云笺便挥手让那宫女离开。之后,她又问了几个,问到第五个时,才问到镜玉的去处。
根据那见到镜玉的宫女话语,镜玉是朝凤露台的北方而去。果然,向凤露台北方走了片刻后,书云笺便看到在房间窗户边听墙角的镜玉。
再看这周围,没有一个宫娥太监,显然之前是被什么人打发了。
对于此,书云笺越发好奇,这夜友涵到底是怎么了?
移到房间后方,书云笺发现房间后面的窗户刚好对着房间之中的卧榻,且还打开了一些,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房间之中,夜友涵背靠着卧榻,脸色苍白异常。她的眼眸微微泛红,眼中含着泪水,显然是刚刚哭泣过。
夜依澜坐在卧榻边,表情看起来很是凝重,她握紧夜友涵的手,目光不时的看向此刻背对着他们而立的夜智泓,眼眸中有着担心。
“涵儿,你还是不说是吗?”夜智泓背对着夜友涵以及夜依澜开口,声音带着寒意以及隐隐的怒意。
此话一出,夜友涵的身子猛然一颤,眼眸中的泪水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
“爹,女儿不孝,此事女儿无话可说。”夜友涵看了夜智泓一眼,眸光坚定,语气之中却充满了歉意以及无奈。
听到这话,夜智泓猛然的转身,向前几步。随即,他扬起手,目光怒视着夜友涵。
“不知廉耻。”夜智泓直接给了夜友涵一巴掌,双眸瞪得有些发红,脸上的神情已经是无法遏制的暴怒。“我夜智泓洁身自好半生,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不知自爱的女儿?你还未许配人家,竟然已经怀有身孕。此事若是传出,你当爹还如何在朝中立足?”
夜智泓的言语让书云笺一惊,她诧异的看着里面的三人,一瞬间有些反应不及。
夜友涵未嫁有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