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心脏跳动的速度又一次快起来，像是他以前见过的人鱼幼崽还掌控不好，总是不安分乱动着的尾巴。但好在这是遇到南乔以后就常常发生的事情，云淮早就不会惊慌了，任由胸腔被心脏敲击出一点点微弱的震颤。
“我当然很厉害啦！”云淮红了脸，强势地回了一句，然后又不自觉慢慢软了声调，“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云淮垂下头，躲开南乔的目光，把脑袋落在柔软的被子上，压出道道蜿蜒的褶皱。
说起来，跟着南乔上岸以后，他也就再没有使用过这项能力了。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再次见到一条伤痕累累的鱼。”南乔没阻止云淮退开的动作，就着他的姿势，挑了一缕银发捏在手里，轻轻勾着。
云淮愣了下，仰起头看向南乔。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灯下微微模糊，勾着丝丝柔软的光。
“我的伤早就好了。”云淮张开口，缓缓吐出一句。
如果顾忌这些，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而且就算伤口还没愈合，也不会耽误人鱼使用他本来就拥有的能力。
“那也不需要你来做这些事，这是我的工作。”
她告诉云淮这些，并不是要求他贡献出他这项得天独厚的能力，只是为了安抚云淮不定期浮现出的焦虑罢了。
至于海水的净化，机器是慢了点，但也比压榨一条鱼要快了不少。
不过有了智慧的动物总会想的多些，除了吃饭睡觉，每一分钟脑袋都漂着数不清的各种想法。南乔也明白，怕云淮的思绪好不容易转出来，又钻进另一个死胡同，顿了顿又接着补充：
“云淮，我当然欣喜于你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但却不是因为这一点而喜欢你。”
“就算你只是普通的人鱼，没有这些，我也一样会爱你。”
南乔食指轻点云淮的鼻尖，看着他纯净的蓝眸，认真嘱咐：“好好把这份能力藏好了，不准乱想。”
一时无言，半晌，云淮抓住南乔的手：“我知道了。”
“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好啊。”南乔顺从接下云淮的好意。
又是一段安静的时光。
“那南乔，你说我还要继续吗？”云淮还是有些纠结。
“可以一试。”南乔不在意地耸耸肩膀，“就算没学会，你现在名下的资产，也足以把绿的买成红的。”
“…”
不知怎么的，云淮突然觉得南乔身上好像冒出了一层金光。
也是呢，南乔的钞能力，可是超强的。
独属于夜晚的曼妙歌声渐渐歇下，云淮把身体缩进柔软的被窝，潮红的色泽还铺在脸上。
他有些困了，一个哈欠才刚刚落下，便又被困意裹挟着再次张开了嘴，但偏偏却强撑着不肯睡。
“南乔…”云淮嘴里嘟囔着什么，含含糊糊，轻到南乔都听不清楚。
“什么…”南乔低头凑到云淮唇边，附耳过去。
“我也爱你，很爱你…”
南乔怔了下，随即轻笑出声：“我知道啊，你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吗？”
“那不一样…”云淮抓住南乔的手，小猫似的在她手心里蹭蹭。
人类都说过，那个时候的话是不作数的，他必须得告诉南乔才行，认真严肃地告诉她，才能彰显他的心意。
想了好久的话总算说出口，云淮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放松开来，困意弥漫而起，盖住了云淮的眼睛。
南乔心里软下好大一块，卸下手臂的力道，也躺进了被子里。
夜色沉沉，温柔的嗓音风一般拂过云淮的脸颊：“晚安，小鱼…”
窗外的月光在大地上浅浅铺上一层银晖，窗内之人交颈相对，拥梦而眠。
*
时间跟着钟表上的指针慢慢的走，随着海浪一起游过盛夏，伴着树叶一起飘过深秋。当枝丫上的卧了一个冬季的白雪渐渐变成滴落的水珠，一点绿意又一次漫上土壤时，春季也就再次来临了。
“云淮？”南乔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云淮的名字，她已经一天都没有见到过云淮的身影了。
往日里就算她白天工作忙，待在实验室里没时间出来，云淮也一定会找她一起吃午饭，最差也会在晚饭之时出现。
所以今天直到晚饭都没有见到云淮时，南乔当即就连饭也顾不得吃了，脚步匆匆地就赶回了家里。
眼下只是初春，还残留着冬日的影子，不过六点半，天色就已经黑了大半，房间里更是黑漆漆的，只留了一点落日的微光。
“云淮！”南乔皱紧了眉头，又叫了一声，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着，至于云淮，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进门，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云淮的气息，是在家里没错，提起心稍稍松下。
只是为什么不回应她？睡着了吗，还是生病了？
南乔脚步不停，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黑暗被驱逐，一直到卧室，准确说，是卧室里的浴室。
浴室没关门，潮湿的水汽毫无阻隔的从浴室一直蔓延到卧室里，把整个房间都弄得雾蒙蒙的。
南乔的脚步缓和下来，不再那么急切，心里对于这些已经有了答案。
三月份，时间已经到了春天了。
南乔的脚步在浴室门前停止，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她的目光落到里面摆着的浴缸里。
浴缸是双人的，尺寸不小，平时她和云淮两个人待在里面都能空出来好大一块，但现在，却显得异常逼仄。
只是占据了大半空间的人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云淮坐在浴缸里，脊背贴在浴缸壁上，银色的大尾巴再怎么蜷缩也还是容纳不下，只得垂了尾巴尖尖在浴缸外悬挂着，滴滴答答地滚落着一颗颗圆润的水珠。
浴缸里的水满满当当，一刻不停地摇晃着，顺着浴缸边缘溢出，然后滑落到地面，处都湿答答的。
浴缸里的人也不安分，来回扭动着身体，水面晃荡着，波纹嵌在水面上，与反射的灯光一起碎开，星星点点，恍若漆黑夜幕里闪烁的零碎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