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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玥太能体会仲宸的心情了。

上辈子,亲生爹娘对她的冷漠、唐自红对她的虐待、李家对她的圈禁,种种种种,都让她每一天都生活在苦水中却无处诉说。

想不到,仲宸的童年,竟然比她还要难过。

茹玥忍着心口的疼,紧紧抱住仲宸:“好,我听着,我在。”

仲宸眼睛望着腊梅花,手一下一下地摸着茹玥的发,声音平淡:

“那时候,不管我父亲怎么对我,我都对他没有怨言。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觉得不对劲。关于我母亲的离世,我开始听见不同的版本。我的外婆和我父亲吵,说是我的父亲没有良心,因为在外头认识了别的女人,对我母亲不好,我母亲才气死的,我父亲因此和外婆家彻底断了来往,也不许我提起;

我姐姐偷偷地忏悔,说那天不该跟同学外出,留母亲一个人在家,母亲才会跌倒难产无法救活;我爷爷看着我的目光总是很悲伤,我在他床底下找到过写有我母亲名字的一封信,我能清晰记得,上面写着‘死了以后’什么什么的字,但是后来我找不到那封信了;

还有,缺少人管教的我,偷偷溜出去玩,竟然被我撞见,我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说着各种情话,脸上快乐无比。那时候,我好像才五岁,就是我母亲离世才五年,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有趣吧!”

仲宸笑了起来。

他伸手摇了摇一直盯着的那根腊梅花枝。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在他手臂上,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他没有理会,只是盯着那上面的梅花:

“那时候,我开始觉得,世界是虚假的,人类的情感都是虚假的,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最主要的,我开始学会了反抗、厌恶、和恨。”

茹玥的心疼地搅动起来。

她不敢出声,伸手紧紧拽住仲宸的大衣。

仲宸没有发觉,他的思绪沉浸在远方:

“我开始厌恶我的父亲,像他厌恶我一样。但是我太小了,没法和他抗衡,我不再讨好他,这让他更加不满,他开始不断地找理由收拾我。他收拾我很有技巧,他会先随便找个借口让我罚站,如果我不,他就有理由打我,一边打一边说,‘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看你敢再不敬你老子’。

没有人救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小小年纪就倔强而叛逆,是活该被打的,不打不长记性,这些人里,有时候包括了我爷爷和姐姐;如果在外面,他就不会打我,只是很伤感地说,‘这个孩子不像我,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这一类的话。”

茹玥深呼吸,让自己胸口那种压抑的痛感减低一些,才问得出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是因为你母亲的去世吗?恐怕不是。”

“你真聪明。茹玥,你真聪明。”仲宸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在抚慰她,但更像是抚慰自己:

“没多久,我听说了外头的传言,说我父亲那时候经常出差,我这个孩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茹玥,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这样的话,会产出什么后果了吧?”

茹玥在仲宸的怀里点头:

“他污蔑你母亲?其实,是他不想再维持深情丈夫的人设了吧?毕竟维持这种人设也是不容易的。”

仲宸放在茹玥背后的手顿住:“人设?那是什么?”

“就是剧本人物设定的意思。你父亲之前的行为,不像是真正的为人,倒像在演戏,他之前可能需要让人觉得他很深情很可怜,他才那么对你的。他这种为人方式,不就像是在经营一个电影角色吗?而后他换一种方式对你,我看,他应该是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仲宸喃喃:“你真聪明呀,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所以你说,我会不恨他吗?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因为我的出生导致了我母亲的离世,而因此恨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恨他,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恨他,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他就是个伪君子,恶心的伪君子!恶心!”

仲宸的眼神愤恨起来,但愤恨的深处,是痛苦。

他身体颤抖起来。

茹玥心里难受极了,除了拥抱他,真的不能做什么:“宸哥,恨,太腐蚀人心了,会伤到你自己,我想,这些年,你一定已经找到了放下这些事的方法了吧?”

仲宸不出声,闭上眼。

许久,他深深地吸气,再吐气:“这些年,很难,我一直很恨他。但是,在我爷爷临死之前,我答应我爷爷,以后我不再追究……只是这样而已。”

茹玥觉得松了口气,心口处的疼痛也缓解了些:“唉!那就好。我知道了,以后要是他们那边的人敢再过来,我一定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给你出气!”

茹玥说着,还举了举拳头。

仲宸努力笑了一下:“哈,傻瓜,不用,他们应该不会来的。我早就和罗深琴说了,仲光耀很要脸,他知道我不会给他好脸,他不会来找我的,他要是来找我,我估计他快要死了,需要忏悔一下。”

“那估计真的不会来。因为一般而言,作恶的人只会觉得自己还不够恶,从来不会觉得需要忏悔。”

仲宸重新拉住她手:“那就好。很好,对吧?茹玥,有你真好。其实还有很多事我没有跟你说,但是今天这么把陈年旧事拿出来晒一晒,我心里轻松一些。”

茹玥和他十指交握,尽力笑得开心:“其实我还有一个法子让你更轻松些的,你要不要听一听呢?”

“好啊。”

“那,要是真的说起来,你们家的那些事跟我们家比起来,就乏味了,我们家比你家狗血多了。我们家的纠葛,可以追溯两代人,两家人。从糟糕的亲子关系,到崩坏的夫妻关系,哎呀,光我奶奶控制我爸的事,就能讲很久了,不要说我养母收拾我的事了,简直是一讲一箩筐,但是我还是讲讲我怎么修理他们的吧,先讲我爸跟我养母怎么能离掉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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