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绿水,尽享其声,欢迎收听今天的广播……”每天中午,传声喇叭都会定时启动,用舒缓的音乐叫醒还在梦中的同学们。对待时间尴尬的午间广播,大多数被吵醒的同学往往暗骂一声,拿校服盖住脑袋,翻个面继续睡,只有小部分人会坐起身来认真听广播,郭嘉嘉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里设备可真多啊……”郭嘉嘉惊奇地感叹。头一次走进广播间,她见什么都新奇,见什么都想摸一摸,趁着主播南澄正在直播,她悄悄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布满了灰尘的机器。
可是手一伸出去,郭嘉嘉就感觉后背发冷,汗毛倒站,有一种做贼的即视感。她连忙缩回了好奇的小手,心虚地回头,却没想到对上了南澄的目光。
“你不直播啦?”郭嘉嘉指了指闲置的话筒,不敢放出声音,只能捏紧了嗓子发气声。
“放着音乐呢……没关系,现在话筒装置关上了,可以说话。”南澄将嘉嘉拉到广播椅上,调整了下话筒的高度,让麦克风直接对准郭嘉嘉的嘴。“你想说点什么,直接说?”南澄假装要按下切频按钮。
“哎哎,不要不要,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呢……”郭嘉嘉还是没有适应过来,依然挤着嗓子说话,不敢让声带发出一点震动。
可是南澄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果断地按下了切频按钮,正在播放中的音乐立刻停止,广播室里一片寂静。挂在各班墙上的传音装置一时间都没了声响,有些正欣赏着音乐的同学,冷不丁地没了声音,还都有些不习惯。毕竟广播台成立这么多年,还很少出现冷场的状况。
“什么鬼,广播坏了?”喜欢一边听歌一边看小说的林一可小声嘀咕着,她放下书,转身走出了教室。
而在广播室内,一男一女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着,南澄一手紧紧握住话筒,使劲往郭嘉嘉那推,一边推还一边怒着嘴,示意郭嘉嘉快点说话,再不说话就要出广播事故了。可是郭嘉嘉也不示弱,同样,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话筒,使力的方向却是相反的方向。她拼命的摇头,表明自己真的没准备好,说出来才是广播事故。
话筒就这样被两种不肯让步的力量禁锢在二人中间,一下也动不了。如果话筒能说话,它肯定会抱怨,到底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这样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僵持了几秒后,南澄终于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社团部的老师肯定就要来约自己喝茶了。他深吸一口气,从嘉嘉手中拿过话筒,抬起了脸上的两颗苹果肌。
“听众朋友们,刚刚的一段时间,是给每个人心里的一处留白,有的时候,空白是缺憾是遗失,有些时候,空白又是希望是畅想。那么,在刚刚那段留白,你都想了什么呢?今天节目的最后,让我们来一起欣赏一首《白白的》,送给今日,属于你的、我的,那些留白……”
南澄飞动手指,快速地在音乐软件上翻到了那首《白白的》,熟练地切换频道,将声音调到了最大,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呼……”南澄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头顶的虚汗。
“原来你有后手啊!”郭嘉嘉看他不慌不忙地操作着机器,自己便放松地翘起二郎腿来,“有后手你不早说,真是吓死我了……”她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大腿还随着音乐节奏抖动了起来。
南澄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是你下周就要自己上广播了,胆子这么小可怎么办?”
想起自己第一次广播也是胆战心惊,好不容易把二十几分钟的节目做完,从椅子上下来全身是汗,可再怎么着,他也没像郭嘉嘉一样,面对着话筒,一句话都不会说。
南澄从小就有一个成为主播的梦,说出来让人难以置信,作为乌拉市餐饮界第一号南家的独生子,从小锦衣玉食供着,礼乐诗书教着,就算不勤奋努力拿个MBA学位,那也得老老实实继承家产吧?怎么会想着当主播呢?
南父第一次听到他的志向时,正在给一个女主播刷火箭。她看看手机里卖弄风骚的女主播,再看看自己长得白白净净的儿子,少有地指着南澄的鼻子骂道:“孽障,给你爹滚犊子!”
可是从小就听话的南澄,唯有在这件事上,偏偏就是宁死不屈。不让学播音,他就一个人躲在屋里练,不让去参赛,他就把家里的司机保姆组织起来,自发举办了个“南家广播大赛”。为了这个梦想,父子俩几年没有好好说话,父亲倔,儿子更倔。到底是南家老太太疼孙子,亲自出面把当爹的教训了一通。
“孩子的梦想,怎么能不支持呢?你当初说想当厨子的时候,我拦着你来着?”
一句话就把南父噎得没脾气。从那以后,家里的“主播”禁令总算是解除了,就连司机大叔,都可以开车时听上一段广播了。南澄如愿以偿,加入了乌拉一中广播台,再后来,优秀的他成为了广播台的台长;再再后来,他都有机会代表乌拉一中赴京参赛了。
现如今,每次提到儿子的这个爱好,南父再也不像从前一般谈虎色变,逢人就夸:“今年中学生广播比赛,北京办的,你知道咱们市谁去了吗?我儿子!哎呦不怕跟你说,董清,就是春晚女主持,长得贼好看那个,还夸我儿子有天赋哩!”
有南父的这句话,再也没有人敢说南澄一句不务正业。每当想起自己这几年的抗争,南澄都会很鸡汤地感叹:“看呐,这都是梦想的力量啊!”
可光是自己有梦想,这广播台也活不下去啊?他看着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郭嘉嘉,不仅为广播台下一代的命运感到担忧。
“哎呀,怕啥的……”郭嘉嘉伸出手指大咧咧地蹭了蹭鼻子,“不就是音乐类节目嘛,我事先准备几首歌,再写好稿子照着念不就得了?”
郭嘉嘉说得轻巧,可是南澄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音乐节目交接给小蛇了,你……还得再策划一个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