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好像没怎么见到三哥。”
提起程琅,程玉关也有些反应过来,这些日子除了吃饭,没怎么见过三哥。
“他还能做什么?这些日子进京赶考的书生学子多,他去各个茶楼酒肆,交朋友去了。”
常氏无奈道。
程琅自己是个不爱读书的,却偏偏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
这些日子,吃了早饭就出府,找个文人聚会之地,一待就是一整天。
不过这些人都是各地举子,多有才名,程留川觉得自家缺心眼儿的三子,多跟这些青年才俊来往也好,便都没有拦着,任她出去。
程玉关听母亲这么说,不知为何,想起四皇子说五皇子的话。
五皇子近来和程玉楼在京城诗会出没,三哥也喜欢去,他们会不会碰面?
晚些时候,程琅便给出了答案。
“小妹,听说皇后娘娘任命你做女官了?”
程琅今日早早回府,来程玉关的半坡堂说话。
程玉关招呼银杏给三哥上茶,然后坐在三哥对面,点头认下。
“中秋宫宴在即,姨母让我协助,为了方便我在宫中做事,便封了一个女官的名头给我。”
程琅闻言,却“哎呀”一声,“这可不好。”
程玉关挑眉,“这有何不好?我不过是受命于上,还碍着谁了不成?”
程琅面现急色,“自然是碍着那些读书人了。我今日出去,街头巷尾都是议论昨日程侯府前热闹的人,自然也就少不得提起玉关你。那些读书人听了你的手段,又听闻你成为女官,一个个跳脚呢!只说你无德无功,不该受此封赏。还说女官是后宫宫女的出路,你莫名官职加身,便是阻了宫中女子的出路,他们还说,要联名倡导,撤了你的职位呢!”
流云在一旁听的心急,“三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受封赏,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竟然也要管?”
程琅摇头,“你不懂,这些日子程玉楼在京中举子中,文名颇盛,他们听说程玉楼受了委屈,玉关有踩着程玉楼受了封赏,自然不服气,不但要联名上书,还要写诗传扬小妹污名!”
流云听了,眉头都皱起来,一副忧心模样。
程玉关听了,却面无表情。
“小妹,你不怕?”
程玉关摇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有些人嘴上叫的凶,实则什么都不敢做。”
说着,仿佛想到什么,程玉关看着三哥。
“三哥,你出入文会,有没有碰到程玉楼?”
程琅脸色闪过不自然,接着点点头,“她跟五皇子出双入对,在京城人气很高,到哪里都受各处举子欢迎,我自然是碰到她了。”
其实,何止是碰到。
程玉楼这个人,一向是温柔小意的很,她若是想讨好谁,分分钟便能跟那人说上话,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然,为何她是小荷诗社核心呢?
众贵女都靠程玉楼的八面玲珑,才得以聚在一起。不然,各个贵女都是一副脾气,怎么会汇聚一堂?
而且程琅作为京中后进的将军府公子,想要结交朋友,最好的去处就是各个诗社。
不然,去酒肆花楼喝酒吗?
那样,程将军恐怕会打折程琅的腿。
因此,程琅这些日子和程玉楼的交集,几乎比小妹程玉关还要多。
他有些羞于启口,毕竟,他该站在小妹这边,鄙视程玉楼母女两个。
但是没有办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程玉楼的客气,程琅也不好冷脸。
程琅心里的纠结,程玉关无从得知,她紧接着又问。
“三哥,今儿你也见到程玉楼了吗?她跟以往有何不同?”
程琅见小妹似乎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想了想,摇头。
“没有,她还跟前些日子一样,跟在五皇子身边。而且还做了首诗,惹得众人称赞!”
仿佛觉得自己语气太轻快了些,程琅又连忙弥补,“当然,她再会作诗也没用,不及小妹厉害。”
程玉关听了三哥的话,有些诧异,“三哥,我们本就道不同,程玉楼如何,跟我比做什么?难道她过她的日子,我还要看她的背影行事不成?”
程琅急忙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玉关见状,也不再追问。
“三哥不必紧张,我就是想知道昨日的事对她有何影响罢了,也好有个准备。既然无事,那就算了。”
没一会儿,程琅离开,流云给程玉关梳头。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三公子今儿过来,也是想劝你推辞了女官的职位。”
程玉关本来正在脑海中梳理宫宴的流程,听流云的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是吗?三哥让你觉得不对劲儿?”
程玉关心思全在宫宴上,刚才跟三哥也就是闲聊,没往心里去。此时听流云这么说,才有些反应过来。
“您没觉得三公子说话遮遮掩掩的吗?他可是直脾气,今儿说话却生怕您生气一样,断断续续的。尤其是说到程玉楼。三公子一向敬佩读书人,程玉楼又号称京城第一才女,三公子心底有动摇,偏向她,也未可知。”
人们对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拥有滤镜,觉得他做什么都正常。
流云却是半路过来,对三公子始终心有警惕,毕竟他有“前科”。
程玉关想了想,摇头。
“三哥心性单纯,喜恶分明,如今我们都大了,各自有了朋友交际,有所保留也是正常,他总不会害我。”
听小姐这么说,流云也点点头。
“小姐说得对。三少爷会被弱势欺骗,却总分的清亲疏远近的。”
主仆两个说完,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转而说起了程玉楼。
“小姐,那程玉楼看着娇娇弱弱,没想到还真是个狠人。若是我被人闹婚,定然羞的三个月出不了门。她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流云此时,到是打心底对程玉楼这样的人有些畏惧。
同样身位女子,她绝对心性够狠,才能做出这等云淡风轻的模样。
程玉关闻言,也是点头,“希望这次之后,她能吃到教训,不再来轻易招惹我。不然,下次就不会有余地了。”
程玉关轻声呢喃道。
…
第二天一早,程玉关便换上利落的衣袍,跟在父亲身后出门。
“哦?玉关这身打扮倒是利落飒爽,这是要去干嘛,跟我一同进宫?”
程留川疑惑的看着身后的程玉关。
程玉关此时有女官身份,此时进宫,这正是后宫处理宫务的时候,也是正常。
程珏两个也是看着程玉关。
小妹此时一身大红骑装,端地利落大方,跟往日的袄裙端庄娇俏模样十分不同。
程玉关晃了晃手里的皮鞭,“今儿去找四皇子骑马。”
闻言,程家三人都了然一笑。
“也是,你每天忙碌,也该去找找四皇子一起联络联络感情。虽然有些话为父不好说,但是男子也需要女子体贴,夫妻两个感情和睦,以后才能万事顺畅。别听一些老学究的,自矜自傲,到时候真的夫妻离心,日子的苦还要自己受。这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父亲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定然能把握好这其中的分寸。”
点到为止,程留川不再多说,翻身上马。
两个哥哥也跟程玉关眨眨眼,“放心,四皇子自觉的很,大哥二哥会替你盯着的。”
两个哥哥也碎父亲翻身上马,转眼间策马离开。
程玉关想了想父亲的话,暗喜一笑,也翻身上马。
流云跟在小姐身边,虽伸手不太利索,却也学会了骑马,当下跟随小姐上马,准备出门。
“哎,等等我!我跟你们同去!”
三哥程琅从大门口跑出来,边跑边喊。
程玉关拉着缰绳,看向三哥。
“父亲和大哥二哥已经走了,三哥是不是起晚了?”
三哥实在无聊的时候,也会跟父亲去军营一两日,所以程玉关还以为三哥是没赶上父亲。
哪只程琅摆摆手,“不是父亲,小妹,我跟你一起。”
程玉关更是疑惑,“三哥,你不是一向对四皇子敬而远之吗?今儿我可是要去找四哥。”
程琅却一反常态的坚定点头,“三哥今儿没处去,小妹去哪儿我去哪儿。”
流云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她总觉得三公子任性,没想到还没眼色。
连将军都说了,让小姐适时的跟四皇子联络感情,为以后的长久日子打基础,偏偏三公子过来破坏。
而且不要不晚,等老爷和两个公子都走了,他才出现,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程玉关看着三哥坚持,耸耸肩,“那三哥赶快备马吧,我们今儿骑马出行。”
程琅这才笑起来,招呼门房备马。
待三人一行,赶到贡院,却见这里守备森严。
门口执戟护卫守门,贡院里面,却热闹非凡,丁零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来人止步。”
兵士设下拒马桩,程玉关顺势下马,拿出腰牌,“我来找四皇子。”
见程玉关拿出女官腰牌,兵士赶紧去贡院禀告四皇子。
等李勉出来,看见的就是一身大红骑装,一身飒爽的程玉关,还有流云,以及程琅。
“你来了。”
李勉上前,语气轻淡,但是嘴角带笑,唬的兵士们赶紧多看了两眼程玉关。
必须将人认清楚,之后她再来找四皇子,他们就知道这人不能得罪了。
程玉关一笑点头,“不是你说你在这里,让我过来吗?我就来找你了。今儿我给你做长工,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我出工出力,赎你半天时间。完活儿了咱们出去跑马。此时秋高气爽,正是跑马的好时候。”
李勉听了程玉关这么说,简直要笑出来。
“好,你干活儿赎我。走吧,瓦匠那里还缺个小工,你早些干完活儿,我就能早些出去。”
说着,李勉上前一步,自然的拉住程玉关的手,带她往贡院里去。
“哎,哎!”
程琅见状,哎哎的想要阻止两人牵手,这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
李勉听见程琅的声音回头,眼神却没有了面对程玉关的笑意。
“琅哥儿也来了,来了也好,在贡院做做活儿,好过你整天满京城的浪荡。”
一见四皇子的神情眼色,程琅立刻老实下来,不再“哎哎”的叫人而是紧闭嘴巴使劲儿点头。
流云见状,跟在几人身后暗笑。
也就四皇子这样,能制住三公子。
其实小姐跟四皇子一样的脾气秉性,只是小姐总是让着三公子心性单纯,所以三公子才能屡次在小姐面前瞎咋呼。
流云真想小姐偶尔拿出威严,让三公子知道知道,自己小妹的本事,他才知道,不是妹妹是别人的好,而是自家的顾及你的自尊心,不爱跟你计较罢了。
…
一行人进了贡院,果然,四处都有匠人在修修补补。
李勉果然拉着程玉关到一处瓦匠跟前。
贡院中,是一排排小单间,屋顶自然也是一排排的屋瓦。
单间普遍都不算高,在屋里恐怕只能勉强站直。
几人在屋前,轻易便看到屋顶的情状。
李勉指着屋顶的碎瓦,“贡院年久失修,这次简单修缮便四处都要修补。如何,你真的要做小工?”
程玉关点头,“自然。”
“那好…”
程琅此时,又硬着头皮出来,“四皇子,这贡院既是会试之地,天下举子都要在此处鱼跃龙门,这等重要之地,简单修缮怕不成吧?还是要大修一下,才能提现朝廷对举子的重视。”
李勉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琅,“此地三年一开,你跟我说说,如何大修才合适?”
见李勉语气不好,程琅挠挠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总觉得没底气面对四皇子的眼神。
程玉关笑看着,没有出面。
“来吧,你戴上手套,给我递瓦。”
说着,李勉竟将袍角扎到腰间,一个翻身上了屋顶,竟是亲自换瓦。
程琅瞪大双眼,看着四皇子,又看了看周围。
周围人亲情并不惊讶,显然李勉亲自动手,并不是第一次。
程玉关也没拖延,径直将李勉递来的皮制手套套在手上,拿起瓦片,学着旁边的人往上给李勉递瓦打下手。
“小姐,我来帮你。”
流云见状,赶紧撸起袖子,凑上去。
只剩程琅,看着自己绣着金线宝石的袖口,又看向屋顶的李勉,一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