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知道他要走,开口说:“我脚有些疼,你先别走,帮我看看什么情况。”
老爷子没敢奢望韦桀会帮忙,但能把他留在这,让他愿意重新接受这种氛围,也不算没收获。
韦桀无语,这老头可真会找借口。虽然知道八成是借口,但韦桀还不能走,万一老头是真疼呢?
他只能搬了张凳子,老老实实坐到老爷子身边。
一旁的韦民在老婆的帮忙下,不过一会,手下的患者身上已经有十五六个竹筒紧紧吸住肌体耸立着,如刺猬一般,有趣又新奇。
躺在简易床上的病患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此时被竹筒吸住的地方温温热热,让僵硬的背部都舒服了不少。
颂娴跟品妍来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韦民给患者拔罐。
竹罐吸附得紧,他没有用力拔,而是以右手拇、食、中三指轻轻将罐向左边轻推了一下,让空气进去,竹罐松动后,才慢慢将竹罐取出。
“他怎么在这?”品妍一眼就看到坐在那位老医生身边,正给老医生看脚的韦桀。
颂娴也怔在原地,韦桀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即便是蹲坐在角落,也让人无法忽视。这屋里有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这韦桀一身吊儿郎当的打扮,明显不是治病的,却在这给穿白大褂的诊治?
韦桀给老爷子检查完,确定他没事,刚要起身,眼皮一掀,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诊室的颂娴。
她脚蹬小白鞋,穿着一套不张扬却料子不错的休闲装,虽然只是默默站着,但她的身高和台省女人的气质,让她自动跟旁的人区分开来。
韦桀眼眸眯了眯,心说怎么哪哪都有她?她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以为这里也是三月三民俗节目中的一个?
碰到这女人就没什么好事,这里是老爷子的诊所,韦桀可不想在这跟她起什么事端。他转过头当做不认识她们,想着这两女人一会看够了就自己走了。
“你确定那位老先生就是韦医生?”颂娴看着无视她们的韦桀,低声问品妍。
品妍拿出客户给她发的照片对照了一下:“没错,就是他。”
颂娴皱眉,看老医生的脚应该只是扭到脚踝引起的肿胀,损伤外侧踝关节韧带,医治无非就是用石膏固定,促进韧带修复,同时卧床休息,避免运动。要是疼痛较重,再口服些非甾体类的药物和用热敷来进行治疗就可以。
想起韦桀之前在机场说自己是壮医,颂娴不知韦医生跟着韦桀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这是极其普通的扭伤,老医生的手也没受伤,完全是可以自己料理自己的腿,但现在却让别人帮他看。她不知道这韦桀到底医术有多高,但老医生要是连自己的这种小伤都治不了,那医术到底有多高真不好说。
品妍看着不远处的韦桀:“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给韦医生治病?”
颂娴环顾这个小诊所,里面陈设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根本没有任何先进的现代医疗器械,大柜子上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竹筒兽骨之类的东西,让人没法相信这是一个正经医治的诊所。
“他们是在拔火罐?”品妍小声问。
“应该是,只不过换成了竹罐。”颂娴看到那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用消毒好的三棱针,在患者已拔吸的部位垂直刺了下去,刺完后再用新的竹罐拔罐。血液顺着针眼被吸力吸上来,他用消毒棉球将拔吸出的血液拭擦干净,再用镊子将锅中的毛巾取出拧干,轻敷在吸拔的部位上,凉了再换,反复好几次。
颂娴在台湾的时候也见过拔火罐,虽然用的是塑料球一样的东西,跟这里用的竹筒不同,但原理应该是相通的,作用也无非就是行气活血、舒筋活络这些。
颂娴学的是西医,习惯了用科学的研究手段和药效的立竿见影,她对中医草药和养生类的疗法打心眼里觉得不太给力。而且会用拔火罐的大多是美容院那些养生的地方,这些地方用的养生手法,现在这里的医生却用来给患者治病,她不否认养生的作用,但这种治疗效果和治疗手段她都不太看好。
患者找医生看病,首先就是要相信这个医生。但眼前颂娴所看到的,已经让她对这里的医生,甚至医疗卫生都产生了怀疑,对这次的就诊,她已经不抱希望了。无论哪种医术都有自己的长处,颂娴相信壮医里肯定有医术高明的医生,但打着壮医旗号的骗子也不少,因为自己是医生,所以她更知道,在任何时期,庸医远远多于良医。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也没心思问诊了,拉着品妍就要离开。刚转身,身后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大声喊:“医生救命啊,让一让,大家请让一让。”
颂娴没地方让,只能被这几个人在后面推着,不得不往室内让了进来。
韦桀转头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颂娴。
他眉头皱起,颂娴也颇为尴尬。她真不想留下,可是现在走不出去啊。
后面那几个男人嘴里嚷着“抱歉,让一让”,就越过一众排队等待的病患,抬着一副担架进了屋。担架上躺着一位瘦骨如柴,头部有血印子,精神已经有些恍惚的老太太。
这几人这么明晃晃的插队,前面排队的人心里有气,但看到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散乱,眼睛都睁不开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生命攸关,也就没人计较插队这事了。而是都挤在门口,看看这么严重的病患,韦医生能不能救,怎么救。
颂娴和品妍两人就这么被堵在屋里,想要找个缝隙出去都找不到,只能被迫继续留在屋里。
小诊所不大,如今忽然涌入这么多人,瞬间显得拥挤不堪。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病患,听着吵吵嚷嚷喊着救命的家属,颂娴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完了,又要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