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忠斌结婚了,就连他自己都很清楚,他的婚礼包括他们家里的许多事情都得到了别人的帮助。
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提起他的时候他们心里没有任何的违和,就好像他是他们家里的一员一样,可真正的违和感恰恰就出现在这里,明明他不是他们的家人,明明他们见面都很少。
亲戚朋友们现在都异常的亲近,婚礼举办完成后大家都自发的帮忙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明明做大席的厨师自己就带了很专业的团队,结果他们愣是有点插不上手。
蒋家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他们多数人不知道有一句老话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可他们却明白这些亲友以后肯定会少不了要麻烦他们的事情。
“大家都回去吧,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还回来,到时候大家再聚,今天我们有客人不太方便,有事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亲戚们都走了,蒋母却注意到了有些畏畏缩缩的一个男人也混在人群中往外边走,那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肚子女人,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男孩,那是她的弟弟,她最小的弟弟。
蒋母悄声对蒋忠兴说道:“想办法把你五舅悄悄留下,让他今天别走了。”
蒋忠兴点点头吐着烟圈走进人群中找人,可人群中的人看到他后都跟他打招呼,蒋中兴在饭店里啥场面没见过,对答说笑之间几步就走到了自己五舅身后。
“五舅。”
“呀,忠兴?你这是也要回家去?”
蒋忠兴真诚的笑了出来,就算是真正的亲友之间也会有远近亲疏之别,五舅是他母亲姐弟七个中的老七,年龄比蒋忠兴大不了几岁,可蒋母这个年龄最小的弟弟是最老实本分的,以往也一直是跟他们家最亲的几个亲戚之一。
“五舅,去我家坐会,我家有点小孩子穿剩下的衣服你拿走吧,衣服也没几件,我就不给别人了。”
这个年代给人旧衣服并不寒碜,如果是完好的可以用得到的衣服,收到衣服的一般也会很高兴,以蒋家目前的状况,他们孩子替下来的衣服必然不会差。
“行,我让你五妗子先跟他们带孩子回去,不然没车了不方便。”
“让五妗子回去干啥,带孩子先去试试衣服,能穿你拿走,不能穿的我还留着给别人呢。”
“呵呵,行,三女走,咱们去忠兴家坐会。”
蒋忠兴结婚早,他以前没想过会一直留在北京,所以他结婚的时候蒋父去村里批了几块宅基地,第二年他们就回来起了五间砖瓦房,当年蒋忠兴的五舅还来给他来拉过沙子帮过工。
蒋忠兴的媳妇也怀着身孕,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他们的头胎是个女儿,他还想要个儿子,超生肯定要被罚款,但他认罚。
“你别动了,我来就行。”
蒋忠兴拦住挺着肚子要去给他们倒水的媳妇,亲自去倒了茶水,又去抓了一些糖果瓜子放在炕上。
“五舅,你和五妗子今天别回了,明天再回吧,忠斌现在有汽车,让他去送你们。”
“我们不回在你这也没什么可做的。”
“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我妈让我把你留下来的,你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走,我妈估计晚上想跟你说会话。”
听到是二姐想让自己留下,青年男人立刻不再说话,他们兄弟从小就最尊重二姐,只因为二姐从小最能吃苦,巴掌也最硬。
赵云澜和永军永红终于一睹了蒋家的全貌,原来肖某人插队就是在这样一个村子,原来他就住在这样一个院子里,他的房间好小,跟他在大杂院那两间房差不多大,这两间小房子在当年应该足够温暖。
蒋忠斌指着院子里的大梨树说道:
“知青哥以前到了夏天有事没事就在树上坐着,他说上面凉快,而且到梨熟了的时候,坐在上面吃梨也方便。”
赵云澜想到肖卫国当知青回来时黑不溜秋的样子就想笑,只听她笑道:
“只怕他是想吃梨才是真的吧。”
蒋忠斌也笑道:
“他确实爱吃这种梨,要是有的梨被鸟啄了虫咬了他都会心疼,其实他来之前我们并没有觉得这种梨有啥好稀罕的。
我们这种梨可能是品种的问题,没熟之前就跟木头旮瘩似的咬都咬不动,他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吃的那么香,我们看到了也想吃,可他除了给我爸妈和我姐,别人谁都不给,明明是我们的东西,可他坐在树上好像就成了他的似的,我们气的没招没招的。”
李永军顿时笑道:“你们当时没打他吗?”
蒋忠斌笑着回复道:“没打,我们知道打不过他,他来村里可没少打架,他每天走街串巷帮大家换东西,我们村里为难他的大小孩子都被他揍过。”
“忠斌,带我们去村里转转吧,看看你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你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比我们都早,过了今天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而我们明天也该回去了。”
“行,我们村不大,冬天野地里也没啥好看的,听我爸说我们村里以前有五座古庙,不过特殊年代都被砸了,现在村里就有个供销社和粮站,还有周王庙被砸后留下个十来米高的土台,咱们去转一圈就回来。”
土台很高,呈四方形,周边依然还有成片的老青砖还在坚守岗位,现在荒草丛生的样子也看不出以前庙宇的模样,要不是蒋忠斌说这是庙宇遗迹,他们八成会把这个土台当成烽火台的遗址。
“我们小时候都爱往顶上爬,我知青哥还在下面的土台里抠出来过铜钱,不过锈的很厉害,估计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供销社其实很小,虽然有百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可除了靠墙的一圈水泥台充当货架外,其他区域都是空地,供销社外面的水泥地上有不少下棋和聊天的老头,供销社旁边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戏台。
蒋忠斌指着供销社门口正前方的空地说道:
“我知青哥以前不想下地干农活,他总想着偷懒,村里有人去大队告他,后来他就被罚给大伙打厕所,也就是挑粪。”
赵云澜和林子静他们惊讶的看着蒋忠斌,没想到肖大老板还有这样的过往?
赵云澜强忍着笑问道:“他被罚挑了多久的粪?”
“还不到半天大家就知道不能让他干了,他一共挑了两担大粪,一担说是摔倒了直接给倒在这了,还有一担说是桶摔坏了沿着路洒了小半个村子,刚好是大夏天,村里臭的不像话,所以这个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干了。”
这回大家彻底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赵云澜止住笑后终于问道:
“这回村里人该揍他了吧?”
没想到蒋忠斌依旧摇头道:
“没有,他跑去了县城说是累坏了去住院,还给村里打电话让给他送钱看病,后来当时的队长和书记就去了,然后就被他不知道怎么被说服了,然后他就开始赶着毛驴车到处转悠,帮村里人换东西,以前村里人总有事求他,慢慢的大家也都知道了他出去的好处,也就没人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