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兵家秘术，其实也只是修行上的一种方式而已，之所以只有石家人会而其他人学不会，原因也简单。”
太上圣君一边翻阅一本册子一边小声和林叶闲聊，而林叶此时正在翻阅的是关于石家的记载。
大玉之前虽然经历过一段至暗时刻，朝政荒废权臣当道，可好在是曾经辉煌时期留下的底子还没被折腾的彻底没了。
比如这卷牍库因为实在没人在乎，所以反而保存的比较完整。
太上圣君继续说道：“石家人体质特殊，唯有他们族人才能修成兵家秘术。”
“当年太祖皇帝对石家人颇为看重，实则也有些忌惮，大玉立国之后石家能修行兵家秘术的人也没几个了，不然的话......”
后边的话太上圣君没有说出口。
林叶微微点头。
他看向太上圣君问道：“后来石家人一直人丁不旺，是不是......”
太上圣君看了林叶一眼，但没有回答。
没回答，答案已经在这一眼之内了。
太上圣君声音平缓的说道：“最兴盛时候，石家人近七百人都能修行兵家秘术，到了战场上，这七百人能发挥多大作用其实朕也无法清清楚楚的知道。”
“记载中说，石家人上战场的时候，有一鼓作气之威，冲锋之际，所向无敌。”
“朕猜测着，他们的体质决定他们可以全力施展威力巨大的兵家秘术一段时间，所以总是用于冲锋破阵。”
“但时间久了就不行......后来立国之后太祖皇帝和石家人有过一次长谈，至于聊了些什么，怕是只有石家人才知道了。”
林叶把记载翻看完，他坐直了身子问道：“如今石家还能施展兵家秘术的人，好像已经变了。”
太上圣君又点了点头。
最初，因为忌惮兵家秘术传承，而那时候才刚刚立国，太祖皇帝又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就针对石家。
再加上石家那位老祖宗有着过人的智慧，只受爵位不受官职，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石家人都过的比较安稳。
大玉百年之后，一份密报送到了歌陵，当时把在位的玉天子吓了一跳，于是立刻就做出了针对部署。
那时候石家人虽然不做官，老祖宗也有遗训说不许后世之人领兵。
可是石家人骨子里就有领兵的热血在，这种事几乎是克制不住的。
尤其是修行兵家秘术之后，更为迫切的想要在战场上来印证自己的实力。
后来，石家的一位族长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时候石家所在的州连年都有匪患，于是石家族长找到当地官府，说石家人有祖训不能领兵，但可以帮助州府衙门训练民勇剿匪。
当时州官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妥当的事，反而大喜过望。
两年之后，石家人已经在当地训练出来一支超过五千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连战连捷，为当地百姓除掉了不少祸害。
石家族长的心意是，石家有祖训不能由石家人上疏请求领兵征战。
恰好当时西域人和冬泊人都频频侵犯边关，大玉也迫切需要几场大胜来稳定局面。
石家族长想着，这边石家人训练剿匪民勇队伍的成效一旦被天子知道了，天子自然重视，说不得就会重新启用石家人去领兵作战。
结果密报送到歌陵之后，在位的天子听闻石家人能修行秘术的族人竟然已有近千人，一下子，天子就满心担忧了。
当年六百多人的石家族人帮助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就打出来赫赫威名。
如今石家族人修行秘术的已有近千，而且竟然开始训练民勇了。
天子当时想了个法子，派钦差往石家宣旨，用极为强烈的词语赞美了石家人的忠君爱国之心，并且赐给了石家人整整三车御酒。
御酒里没有毒，石家人修为都不低，普通的毒药，对于石家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搞不好还会把石家人真的逼反了。
当时天子派人找到了万象门的门主，从万象门那里得到了一种独特的药物。
混入御酒之中，由钦差送去石家，石家的男人喝了之后，生育能力就会被大大的削弱。
自此之后，石家就开始进入了人丁不旺的循环之中。
到了石先锋祖父的时候，为了改善石家人的状况，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允许接纳外人入赘，且生下的孩子按照石家嫡出身份培养。
如此一来，石家人的人口出现了一定数量的增长。
但也出现了弊端，那就是能修行兵家秘术的人并没有增加多少，甚至，还造成了石家人独特体质越发淡薄。
到了石先锋这一代，还能真正修行石家秘术的人其实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当年太祖皇帝对石家秘术的评价是......六百人陷阵，如过万百战老兵组成的队伍一样可令敌人闻风丧胆。
所以兵家秘术最大的威力，其实是集群冲锋陷阵。
太上圣君道：“朕是在即位之后才知道关于石家的事，也仔细调查了一阵子。”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稍稍有些僵硬发麻的身子。
“那时候石家人，确实不算什么威胁，因为哪怕他们已经明知道自家出现的问题，就是当初朝廷所为，他们依然没有过怨恨，这一点，确实令人钦佩。”
太上圣君一边缓步走动一边说道：“直到十年前，朕差不多已经把朝廷里的事收拾顺当了，才让小古安排人去了石家。”
林叶心里一震。
“你现在也知道......”
太上圣君继续说道：“修行兵家秘术的人，唯有在战场上才能真正检验自己的实力如何，且修行兵家秘术的人，就会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想要杀戮的心。”
“小古派去的人送密报回来说，石家的人对于权臣将皇位交给你祖父的时候就无比愤怒，到了朕即位的时候，他们更是想过要起兵谋逆。”
“那时候，朕就知道石家人早晚用的上，他们自己迫切渴望在战场上杀戮，又没有一个合理的原因去杀戮......”
林叶听到这明白了。
太上圣君让小古派去石家的人，一定现在还在石家呢。
十年来，这个人不断的努力，旁敲侧击的让石先锋觉得，石家忠于的皇族是之前那一脉，不是谢拂为这一脉。
石家人有责任有义务，让大玉重归正统。
本来石家人就是这么想的，再加上旁边有人不断的怂恿，所以石先锋才会有现在的直接发讨逆檄文的所谓壮举。
“石家人其实没什么错。”
太上圣君道：“站在之前皇族那一脉的角度来看，他们更是忠诚可嘉。”
说到这太上圣君看向林叶：“所以他们当然要灭族。”
林叶默默点头。
“现在石先锋士气正旺，而石家人骨子里有一种一鼓作气的勇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叛军的大队人马过几日就要兵临城下了。”
太上圣君看向林叶问道：“你觉得，最先要办的事是什么？”
林叶回答：“石家人在歌陵城内的人一定不在少数，石先锋有领兵之才，必然早就约定好了在何时与城内的人里应外合。”
太上圣君嗯了一声：“去和小古办这件事吧，之前聂灵山和朱小祝受伤的时候你就按捺不住，那时候朕没让你动，是因为朕要等着叛军快到歌陵的消息，一旦你提前动手，石先锋可能就会改变打法了。”
林叶起身道：“臣遵旨。”
太上圣君道：“还有一件事。”
林叶停下脚步问道：“是什么？”
太上圣君道：“你自己准备一下，叛军围城之际，朕会宣布你......为太子。”
林叶心里一震。
太上圣君这一步，可能也是早就想好了的，虽然林叶之前背离了太上圣君最初的计划，但后来太上圣君在娄樊那段日子，必然已经重新做了调整。
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引诱和逼迫那些反贼最终造反。
出现叛军围困歌陵这样的危难局面，然后在这个时候给林叶册封太子，那当然是要为林叶打打声望，一旦林叶以太子身份守住歌陵，进而剿灭叛军，那......
“去吧。”
太上圣君不等林叶说话就摆了摆手：“朕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让你知道。”
林叶再次俯身行礼，然后迈步走出御书房。
小古跟着刚要出门，太上圣君给了小古一个眼神，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说什么才能明白。
古秀今出了门之后就快步追上林叶，一脸歉然的说道：“劳烦殿下在前边等臣一会儿，臣去把手下人召集起来。”
林叶点头：“好。”
古秀今快步离开，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侧院，这里有不少大内高手已经在等着了。
这些人，是小古说中的精锐，而且之前一直都在歌陵，所以在忠诚度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昨日已经交代过你们了。”
古秀今看过去，他手下已经按照之前挑选的分成了两队。
“甲队一会儿跟着我出去办事，到了这时候也不用瞒着什么，这次是跟着殿下去办事，你们都要好好表现。”
“乙队，按照昨日我交代的，将陛下要在几日之后册封太子的事宣扬出去，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要尽快让这事满城皆知。”
两队人都俯身答应了一声。
古秀今道：“不管是甲队还是乙队，你们的名单我一会儿就会交给殿下，甲队有甲队的功劳，乙队有乙队的功劳，谁也不必想着是不是在甲队就机会大些，都一样。”
“乙队的事办完之后就要并入甲队这边来，殿下要在歌陵城里开杀戒，你们就是殿下手里的刀，我再多提醒一句。”
“殿下手里有自己的刀，功劳这种事就看自己愿不愿意出更大的力，到时候，若功劳都是斗笠刀那边的，小古说这边一点都没落着，那是你们自己不行。”
“是！”
两队人整齐答应一声。
这事，传扬出去的速度比古秀今预计的还要快。
几天之内，歌陵城里的人就几乎全都知道了太上圣君要册封太子事。
消息也很快就到了奉玉观。
砰地一声！
奉玉观大殿内，先是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似的，然后紧跟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飞出来，砸在外边的空地上，把地板砸碎无数。
高熵等人站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高熵甚至都有些后悔这么急着就把消息告诉观主大人了。
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观主大人要生那么大的气呢？
这没道理啊。
就算是观主大人和那林叶有仇，可是......观主大人这般反应还是显得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