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风雷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眼神里都是强者才有的傲意。
谁都知道这把刀是他的座师所赠,虽说算不得能排进器榜的神兵,可也是远超寻常百炼钢刀的东西,切金断玉,不在话下。
刀身清冽犹如寒水,又滴水不沾,刀身之上似乎自有一层雾气。
所以那滴血从刀身上滑下去的时候,雷风雷能看的真真切切。
那人修为还算不错,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挡了他第一刀,寒芒起时,见一道亮光相迎。
却不过是萤虫挡皓月之光,只稍稍一碰,那细微之光便应声而断,料来也只是人间凡品。
雷风雷的第二刀伤到了那个家伙,所以他知道那人不可能逃的远。
恼人就恼人在,那家伙速度奇快,上下翻飞,虽然不至于把雷风雷甩开太远,可若想制服也没那般容易。
雷风雷的身法与荆城西完全不同,他脚下发力,便是暴起。
若荆城西的身法像是风动垂柳,轻灵圆转,雷风雷的身法则像是光束在几面镜子之间的折射,直来直往。
不知多久后,荆城西感觉自己体力已经有些不支,心中的惧意也就浓了起来。
他心里把雷风雷骂了一万八千遍,还不停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才能脱身。
忽然间灵光一闪,抬头看向北侧的山。
云州城的山里有两处禁地,一处为天水崖,一处为城主府。
有这两处,这山大概也就都是禁地了。
以荆城西的身份,以他现在这般模样,进入山中多半也是难逃一死。
可他知道雷风雷想要进山,比他还要难,他可逃进去,死便死了,不死就是天眷。
雷风雷不敢贸然进山,他需请示。
前阵子雷风雷被整治的时候,未见天水崖神宫那边有人照应,所以这雷风雷和天水崖之间的关系也就显而易见。
传闻那把刀是上阳宫一位高人赠给雷风雷的,可不是天水崖的神官所赠。
上阳宫那么大那么复杂,内部也一样派系林立,雷风雷凭着别处神官赠予的一把刀,还真不敢招惹天水崖。
一念至此,荆城西便往山中疾冲。
雷风雷看出那人意图,心里便有了几分急切,若真被那小贼进了山,他确实不方便直接跟进去。
有贼人进了山,自有城主府和天水崖的人料理,他跟进去,也是擅闯,城主府和天水崖的人当然也能料理了他。
所以雷风雷也脚下发力,务必在进山之前将那小贼拦下。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逃,在月下像是两道残影,瞬息而过。
城北空旷处,荆城西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头皮就炸开了一样。
一道电光已经到他身后,雷风雷人未至,刀已近。
荆城西情急之下,强行扭身避开,稍稍慢了些,刀子在他肩膀上削下来一块血肉。
下一息,那刀再次劈来。
荆城西已不可避闪,双手一拍,啪的一声将长刀夹住。
夹住的瞬间,他脚下发出闷响,地面被他踩的下沉,尘土都被踩的飞扬起来。
“安敢挡我?”
雷风雷眼睛微微一眯,手腕发力,刀身从双掌之中滑了出去。
荆城西反应奇快,脚下发力向后点出去,那刀尖擦着他身前就要掠过。
“你又如何能躲?”
随着雷风雷一声冷哼,那长刀忽然间变长了,刀尖上有一道大概三寸左右的刀芒骤然出现。
远远的看过去,像是刀头上燃起来一条火舌,可那火舌并不炽热,森寒无匹。
噗的一声,刀芒在荆城西身上切开一条口子,荆城西闷哼一声后向后仰躺出去。
雷风雷跨步向前,走到荆城西身边停下,提刀而立,刀尖上的锋芒刺在地面上,若烈火灼烧。
“你没死,只是因为我不想杀你,随我回衙门问话,玉律之下,定你生死,或是你自己跟我走,或是我废你四肢提你回去。”
荆城西居然还在嘲讽:“你又得意什么?那刀上的寒芒伤我,是因为那刀是宝器,换一把寻常刀剑,你倒是吐个芒让我瞧瞧?”
雷风雷懒得理会,再迈一步,那刀芒已经快要切到荆城西的脚踝,他只需轻轻往前一动,荆城西这一双脚就断了。
“等下,我跟你回去。”
荆城西道:“你容我喘口气,我不耍诈,只是伤的太重起不来。”
雷风雷眼神里不屑之意更浓。
“你这样的人,其实带回去也没什么用处,我想要的东西在你身上,我杀你再拿也无区别。”
他的刀缓缓抬起,刀芒猎猎作响。
可就在他提刀要杀的那瞬间,他忽然转身,一刀横扫出去,刀芒化亮了夜幕。
远处,有个身穿黑袍的人正在看着他,不知道何时来的,像是鬼魅一样。
“原来还有同伙。”
雷风雷倒也没怎么在乎,左手一甩,袖口里有锁链飞出去,噗的一声刺穿了荆城西的肩膀,还深入地下。
荆城西疼的惨叫,却连动都不能了,他要想起身,就得让那锁链完全穿过自己的身体。
雷风雷转身走向按黑袍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夜里也不敢露出面目之人,必为邪祟,束手就擒,随我回衙门以玉律治你,或是,我以明光刀现在就灭你神魂。”
那黑袍人还是安静的站在那,脸上蒙着黑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他背对月光,所以连那双眼睛也看不清楚。
“装神弄鬼。”
雷风雷跨步向前,脚下一点便是劲气炸裂,碎土飞扬。
下一息,他手中倒着刀芒的明光刀已经到了那人身前,刀光照亮了那人的双眼。
啪。
黑袍人一把攥住了明光刀,攥住的还不是刀背,而是刀刃。
“弱者才聒噪。”
黑袍人轻轻说了五个字,五指发力,又是啪的一声,明光刀被直接捏碎,闪烁的刀芒瞬间就熄了。
雷风雷大惊失色,下意识向后急退,可腿才动,黑袍人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老老实实做府丞不好吗?”
黑袍人问了一声。
然后手一扭一甩,雷风雷的脖子里传出咔嚓一声响,脑袋向后仰出去,随着那一甩又左右晃动,像是被甩了几下的面条一样,已经毫无支撑。
黑袍人松开手,雷风雷的尸体坠地。
他似乎对荆城西并没有什么兴趣,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你眼界很低,他的刀并不好,所谓神官之赐,大概也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噱头,毕竟没人真的敢去上阳宫问。”
荆城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黑袍人在哪儿了。
声音还在,可人却没了,若消散于无形。
对于荆城西来说,这一幕他几乎接受不了,那么霸道的雷风雷,连人家一击都挡不住?
黑袍人如此强悍的实力,又为何要杀云州城一位总捕?
关键是,为何不杀他?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间有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从黑暗中飞来,正中荆城西的心脏位置。
荆城西身子向后一仰,片刻后便不动了。
第二天,这城北空旷处不再空旷,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翘首看着,这才是清晨,若是正午,人会比这多几倍。
府治金胜往站在尸体不远处,脸色难看的要命。
仵作蹲在那检查雷风雷的尸体,抬起头看向金胜往:“府丞大人的脖子里......骨头都碎了。”
金胜往:“所以,府丞大人是被人勒断了脖子而死?”
仵作摇头:“大人,是碎了,不是断了,脖子里所有的骨头,就像是......粉一样的碎了。”
金胜往听完后心里已经在抽搐。
他抬起头看向半山腰的那两处高高在上的禁地,雷风雷死在这么敏感的地方,他这个府治又能怎么办?
云州府新任的总捕唐久蹲在另外一个地方查看,地上有个洞,府丞大人的锁链还在洞里呢。
锁链上都是血迹,可见是有个人曾经被钉在这,锁链还没断,人没了,所以可以推断出,人是硬生生的让锁链穿过伤口后走的。
想想看那锁链在身体里一节一节的被拉出去,唐久就觉得自己心口里都一阵一阵的疼。
是多凶狠的一个人,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杀府丞大人的凶手应该是已经逃走了,但身负重伤。”
唐久看向金胜往:“大人?”
金胜往沉默片刻吩咐:“封锁全城,调集所有捕快和州兵,不准有人离开云州。”
说完之后金胜往又抬头看了看半山腰那两个地方,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
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谦卑和惶恐的表情,朝着山上走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叶还是早早的来到了武馆门口,每天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就会差不多同时打开。
对于时间的计算,林叶就像是一个怪胎。
开门的莫梧桐揉着眼睛看了看他,笑道:“早啊小师弟。”
然后林叶就看到宁株抱着薛铜锤从屋里出来,薛铜锤眼睛还没睁开呢。
“小丝弟!”
他像是闻到了气味一样睁开眼,精神起来,朝着林叶招手:“过来把我。”
林叶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薛铜锤走过去。
“啊!”
有人在茅厕那边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飞奔而出,看起来是被吓着了。
林叶一个箭步掠过去,见茅厕角落处躺着一个血糊糊的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窝在那一动不动。
在这人身前,地上用手指抠出来了几个字,字痕还带着血。
不是我杀的。
林叶上前,走了两步便认出来那竟是昨夜才见过的荆城西。
他心中大惊,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查看,又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哀嚎。
那是师娘的声音。
林叶立刻转身看,见有一个捕快朝着师娘抱了抱拳后就快速离开。
师娘已经瘫软在师父怀里,那张脸白的,像是一瞬间就没了所有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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