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陆皓明刚刚上班,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他看了一眼是个上州电话,还是接了。里面传来一个涩涩的声音:
“陆书记,您好,我是上州一中的陶晓金啊。”
“哦,你好。”
“陆书记,我可以来拜访你一下吗?”
陆皓明迟疑了一下。
对方说:“星期六、星期天不敢打扰您的休息,今天上午调了两节课,如果您不忙的情况下,我想过来拜访您……”
陆皓明到上州市之后,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蔡中行,费铭造谣生非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阴影。这种未婚漂亮女孩,还是少见为妙。
她不是谷团长、朱团长、陈莉,这些人老练得很。这女孩又年轻又漂亮,若是见了一次书记,到处说书记接见了自己,连她校长都有想法,便说:“我比较忙,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
“电视台找了我,我性格比较文静,自己觉得不适合去那边工作,不知我能不能有机会调到政府机关。”
这是一种常人思维,一市之书记,只要说行,明天就可以到政府部门报到了。
陆皓明向她解释道:“如果是公务员是可以调入了,但你是事业性质的编制,进机关是逢进必考。你自己多注意这方面的信息。
有机会可以的话,可以报名,感谢你取名,只要符合条件,我们会优先考虑你,好不好?”
“哦,谢谢书记。那就打扰您了。”
陆皓明放下电话,段有义进来了。卓航泡过茶退了出去。
段有义主动给陆皓明发烟。陆皓明拿起烟,段有义又给他点火。
吸了一口之后,陆皓明望着他。
段有义坐下,点燃烟,吸了一口,说道:“我跑了几个重点企业,专门到烟厂走了一圈。郑厂长汇报,明年一月份左右可以搬迁。”
陆皓明一听,摇摇头:“不行,主体完成了,不要到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才搬。只要生产车间可以生产了就要搬。你打个电话告诉他,十二月五号之前必须完成搬迁。”
段有义愣了一下,说道:“好好好,我加大力度督促他。”
段有义汇报完毕,就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想了一阵,终于悟出了陆皓明的心思。
为什么要在十二月五日之前搬呢?因为十二月中旬,方代市长就要通过选举,正式成为市长。这是陆皓明为方奕雯撑面子,好让方奕雯在报告中,理直气壮地向代表们报告。
我们完成了什么什么工作,最后就说到,连烟厂都搬迁了。代表们就会掌声四起。
想到这儿,他给郑厂长打电话:“厂长,你那个速度必须加快。只要车间能生产就要搬,至于办公室等其他地方还没有弄好,那个没有关系。
不要什么都弄得什么都做好了才搬,必须要在十二月五号之前完成搬迁,记住了没有,这是一条死命令。”
说完,段有义把电话挂了。
这一点,他也是向陆大师学来的,不听你解释。越解释越麻烦。
过一会儿,郑厂长又打来电话,说道:“段市长,堂堂一个烟厂,连外省都要来客人,我想尽善尽美,呈现最美的状态给领导和来宾看一看,到处都搞得漂亮一点。所以……”
“郑厂长,我跟你只句一句话,没有所以。白天不行,晚上加班。”
“啪”,段有义把手机按了,放在桌子上。
他发现一定要学陆皓明——说出去的话,绝不收回。只要你答应迟一点,人家就会迟上三五个月。当领导就是这样,不要养成下属讨价还价的习惯,这样才有威望。
至于方市长要在十二月五号之后进行选举,这些话不要跟下属讲,一讲,他就知道你的目的,跟你说一大堆条件。即使按时完成了,还好像是你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觉得陆师傅毕竟是当过县委书记的,身上有一股自己所不及的杀伐果断。以前在宣传部,天天做事务性的工作,基本上是点头哈腰。
原来到文化厅当纪检组长,也过得不是很愉快,天天要结巴杜颂然,只有陆皓明上任后,他才学了很多技巧。
当官没有技巧,就是被下属逗着玩。上州市这鬼地方比文化厅复杂多了,很多人都是些老油条。通过陆皓明整风,现在才好转了一些。
坐了一阵,他才打了一个电话给陆皓明:“书记,给郑厂长打了一个电话,下了死命令,叫他在十二月五日前必须举行庆典。”
“对,人都是逼出来的。不能讲客气。”
陆皓明放下电话,他对段有义还是比较满意。这个人是有股钻劲。你不必把话说透,他也不像知行一样,要你点明,会自己去悟。
想起知行,他突然觉得有点伤心,除了到统战部去报到那一天来打了一转之后,事后就没来过了,便打了一个电话给他:
“唐知行,有空吗?有空啊,那到我这里来一下。”
六七分钟后,知行来了。他讪讪而笑,叫了一声“书记好。”
卓航进来泡了茶,把门关上。
陆皓明笑笑,说:“行知啊,你也不到我这儿来坐坐了,对我有意见?”
唐知行满脸飞红,笑道:“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就好。上州不比之县,也不比无何,这复杂得多。你呢又是个文人。心思好,总是以美好的愿望猜度别人。
这点本来没错,但是,这地方以前都被鲁欣等一些人带坏了,人人为着自己的利益。你以美好之心猜度别人,别人就利用你的善良搞小动作。
所以啊,用些手法不是不善良。”
说到这里,他和善地望着知行,知行很拘谨,面带笑容地听着。
陆皓明觉得应该讲透:“我开始也不善于斗争,很善良很天真,为什么呢,碰上了汪局长,他本身就爱才。
我在他手下过得愉快,后来碰上陶之春,郭萍这些人,在你伯父的教育下不断成长。才知道如何与人斗争。”
陆皓明感叹道:“生活就是斗争啊,没有一处平静的地方。我陆皓明在这里还可以保一保你。我走了,你得自立。所以,不来我家,你就错了。”
唐行知被陆皓明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陆皓明一见,严厉地说:“不要流泪,一个男子汉流什么泪呢?”
说完,指了指纸巾盒。知行扯了几张纸巾,擦掉了眼泪。
“好好干,你还是以文才见长,以后去研究室。让研究室主任去文化局当局长。”
知行才转涕为笑,说道:“书记,我愧对你,也许是我这个人真的太善良了……”
陆皓明打断他的话:“善良是种好本质。但别人不善良时,我们就学会对付人家。你看,文化局我就一直没配局长。
不配局长能运转吗?一样的运转。为什么?让一副局长主持工作。他不认真工作,我就找他的麻烦。但是,又不能让他当局长,因为年纪大了。”
知行说:“去政研室,我愿意。”
陆皓明说:“要你当个统战部副部长,你就萎靡不振。认为我不信任你。不说到我家,连我办公室都不来,小孩子做法啊,你要多跟段有义接近,多学习人家在逆境中崛起。何况你还没处逆境。
到了政研室好好干,多写出几篇在全省、全国有影响性的调查报告来。久之,你就成了这方面的专家和权威,调省政策研究室都有可能。”
知行说:“书记,我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不用谢。两个月之后到位。你心里清楚就行。”
知行站起来,鞠了一躬才行。
陆皓明坐在那儿,心里感叹,人岂能无私,又岂能无情?唐局长对我太好了啊。可这知行,也只能做文字工作。
下次用人,不能徇私了。